第113章 五牛齐吼

　　想帮忙又不知道从哪下手，急得团团转。小乙吓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海爷和吴指南赶紧把两人围在中间，警惕地扫视着芦苇荡，想找出放冷箭的人，可那黑影早就没影儿了。

　　到底是谁？！

　　是安倍玄信的漏网之鱼？扬州本地的势力？还是……一直藏在更深处的大黑手？

　　绝望和愤怒像毒火一样烧着每个人的心。刚从镜宫那鬼地方逃出来，代价那么大（元丹丘沉睡了，公孙大娘断后生死不明），现在好兄弟又为了救自己命悬一线！

　　“得赶紧找个地方给杜先生治伤！箭上有毒！”吴指南蹲下去，仔细看箭周围发黑翻卷的皮肉，语气急得不行。她试着运点寒气冻住伤口，却发现那毒霸道得很，连她的寒冰内力都能侵蚀。

　　就在这时，一阵又急又齐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飞快地把这片芦苇荡给围了！

　　“在那儿！”

　　“围起来！一个都别放跑！”

　　是官军！听这动静，人还不少！

　　海爷和吴指南一下子绷紧了神经，准备拼死一搏。

　　可当打头那人拨开芦苇走出来时，大家全愣住了。

　　竟然是韩滉！

　　他这会儿有点狼狈，官袍上沾着土和几点血，脸色发白，看来刚才在镜宫外头的阻击战也够呛。但他眼神还是那么锐利，看到场中的景象，尤其是中箭昏迷的杜甫和抱着他的李白，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韩大人？”李白抬起头，眼神里满是警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韩滉快步上前，抬手拦住身后要上来抓人的官兵，沉声道：“本官来晚一步。镜宫入口我的人暂时控制住了，但安倍玄信和他那帮心腹已经跑了。”他看了眼杜甫的伤，脸色更沉了，“好阴毒的箭，是倭人‘影矢’的手法，可这毒……倒像是宫里秘制的‘牵机’……”

　　宫里秘制的毒？！大家心里都咯噔一下。

　　韩滉不再多说，从怀里掏出个小玉瓶，倒出仅剩的一粒“九转还魂丹”，二话不说塞进杜甫嘴里，又用精纯内力帮他化开药力。接着取出金针，飞快地封住杜甫心脉附近几处大穴，让毒慢点蔓延。

　　做完这些，他才稍微松了口气，对李白说：“这地方不能待了。安倍玄信是退了，可扬州城里想弄死你们的人多了去了。刚才那冷箭，未必是倭人放的。”

　　他目光扫过伤痕累累的几个人，最后落在李白身上：“你们知道吗？你们在镜子里看到的、听到的，已经动了一些人的根基！现在你们就是某些人的眼中钉、肉中刺，非除掉不可。扬州，再没你们落脚的地儿了。”

　　“那我们怎么办？”海爷急了，“杜先生这伤……”

　　“跟我走。”韩滉语气果断，“本官已经安排好了去处。能不能救回杜子美，能不能替死去的冤魂讨回公道，就看接下来怎么做了。”

　　他让心腹亲兵背起昏迷的杜甫，亲自护送着李白他们，迅速离开芦苇荡，登上几辆早就准备好的、毫不起眼的青布篷马车。

　　马车在城里弯弯绕绕的小巷里钻来钻去，最后开进了一处看着很普通的民宅后院。院子里早有几个人等着，个个眼神精干、气息沉稳，一看就是韩滉的心腹。

　　杜甫被小心安置在内室的床上，一个背着药箱的老头儿立刻上前诊治，这是韩滉偷偷带来的御医国手。

　　“箭毒太猛，已经伤到肺腑了。九转还魂丹吊住了他一口元气，但要彻底清掉这毒，非得‘血牛髓’不可。”老御医检查完，脸色沉重地对韩滉说。

　　“血牛髓？”李白心一紧。

　　韩滉沉默了一会儿，眼里闪过痛惜，缓缓道：“是《五牛图》最后一头神牛的本源灵髓。这髓一取，神牛灵性就没了，这图……也就彻底毁了。”那幅传了千古的宝贝，因为他连着催动已经毁了四头牛，现在这最后一头，竟也要为救人牺牲掉。

　　大家听了，都说不出话。国之重宝，哪能当儿戏。

　　韩滉却忽然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点洒脱和决绝：“图是死的，人是活的。要是能救回一位心系天下的真名士，要是能换来揭露阴谋、铲除奸贼的机会，一幅画，毁了就毁了吧。”

　　他不再犹豫，再次拿出那幅已经黯淡无光、只剩最后一头土黄色神牛的《五牛图》残卷。他咬破指尖，用自己的精血混着一种特别的药粉，慢慢点在画里那仅存神牛的眼睛上。

　　那神牛好像感觉到了命运，发出一声低沉悲怆的哞叫。画纸上光芒流转，最后凝成一滴金黄色的、散发着强大生命气息的粘稠液体——正是血牛髓！

　　韩滉小心翼翼地，把这滴珍贵无比的灵髓导进杜甫嘴里。

　　灵髓一入体，杜甫身体猛地一震，脸上罩着的黑气眼瞅着就退下去了，伤口流出的血也慢慢变鲜红。他的呼吸平稳有力了，脸色虽然还是白，但不再是那种死灰色了。

　　老御医赶紧上前施针，引导药力。

　　大家悬着的心总算稍微放下一点。

　　可还没等他们喘口气，一个韩滉的心腹就急急忙忙冲进来，低声报告：“大人！不好了！刚收到密报，倭人残党跟城里某些势力勾搭上了，正在调集人手，好像……是冲着咱们藏身这片地方来的！还有……虢国夫人的官船，已经到扬州码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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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内忧外患！追兵马上就到，而那个跟幻丹案可能有千丝万缕关系的虢国夫人也来了！

　　韩滉脸色一沉，眼中寒光一闪：“果然憋不住了！想来个里应外合，杀人灭口？”

　　他猛地看向李白，语速飞快又坚决：“李太白，没时间歇了！杜子美暂时没生命危险，但需要静养。老夫必须马上去码头，稳住虢国夫人，想办法查她的船！不然，等她跟城里势力合流，后果不堪设想！”

　　“至于你们——”他目光灼灼，“倭人在扬州城最大的据点，就是城西的‘集贤馆’！那地方明着是倭商驿馆，其实是幻术师的老巢，堆着好多没运走的鲛人泪原料和幻丹！安倍玄信很可能就藏在那儿！我本来想调兵强攻，又怕打草惊蛇，让他们再跑了。”

　　他深吸一口气，做了个疯狂的决定：“老夫会把大部分人手布置在码头和周边制造压力，吸引他们注意。而你们——我要你们当一把尖刀，直插他们心脏！趁他们里头空虚，突袭集贤馆，找到他们的核心丹室和账册证据！特别是跟虢国夫人、甚至……跟宫里有联系的证据！”

　　这任务简直凶险万分！他们几个伤的伤累的累，李白更是经脉受损，短时间内没法再用诗剑合一的力量，这就要去闯倭人的老窝？

　　但看着韩滉决绝的眼神，想起镜宫里的惨状、海蟾子的悲壮、公孙大娘的断后、杜甫的重伤……所有的犹豫都被压了下去。

　　“好！”李白斩钉截铁，眼中燃着复仇的火焰，“等这事了了，太白一定亲自去东海，踏平蓬莱那邪门老巢！”

　　“不是就你们几个。”韩滉摇摇头，他走到桌案前，再次展开那幅已经彻底黯淡、只剩一张白纸的《五牛图》，眼神里带着最后的留恋和决绝。

　　“老夫……就用这最后一张空白画卷，再送你们一程！”

　　他猛地把自己残存的官气、文气、还有一股凛然正气，疯狂灌进空白画卷里！同时，咬破舌尖，一口本命精血喷在画上！

　　那空白画卷剧烈抖动起来，竟然自己烧着了！可火焰中，它没有化成灰，那五头早已消失的神牛虚影，居然再次——而且是同时——从火焰里凝聚出来！

　　只是这一次，它们的身影透明又狂暴，眼里流着血泪，全身烧着金色火焰，散发出一种要跟敌人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

　　“哞——！！！”

　　五牛齐吼，声震四方！整个民宅都在晃！

　　“去！”韩滉指着城西集贤馆的方向，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

　　五头燃烧的血牛虚影，化作五道毁灭性的金色洪流，撞破墙壁，无视一切阻挡，以一种谁也挡不住的气势，朝着城西发起了最后的、悲壮的冲锋！

　　它们冲过的地方，地动山摇，房屋摇晃，所有想阻挡的倭人暗哨或邪徒，瞬间被撞得粉碎，被金色火焰烧成灰烬！

　　硬生生在弯弯绕绕的扬州城里，开出了一条笔直的、充满毁灭气息的冲锋通道！

　　而通道的尽头，正是那戒备森严的倭馆——集贤馆！

　　“走！跟上它们！”韩滉喷出一口血，身子晃了晃，被心腹扶住，但他还是强撑着下令。

　　李白他们不再犹豫，顺着那五头血牛虚影冲出的、正在不断缩小的通道，全力冲向集贤馆！

　　一路上，他们能看到两边房屋里惊慌的脸，能看到被血牛余波震飞的敌人，能听到集贤馆那边传来的惊恐喊叫和剧烈的爆炸声！

　　韩滉这是用一件绝世宝贝的彻底毁灭，给他们换来了这唯一的机会！

　　冲到集贤馆外，只见围墙被撞塌了一大片，里头火光冲天，乱成一团。五头血牛虚影已经冲进馆舍深处，正在疯狂破坏，跟馆里的高手打得不可开交，显然也撑不了多久了。

　　“吴姑娘，海爷，你们跟我正面杀进去！小乙，阿依娜，你们在外头策应，有情况立刻发信号！”李白飞快下令，强压着经脉的疼痛，拔出长剑，眼里只剩下决绝的杀意。

　　三人如同猛虎下山，顺着血牛撞开的缺口杀进混乱的倭馆。

　　馆里的倭人武士和幻术师被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打击打懵了，加上五牛虚影的横冲直撞，阵脚大乱。李白三人虽然又伤又累，但仇恨和意志支撑着他们，居然一路冲杀，直奔馆舍后头一处防守特别严密、现在正被一头血牛猛撞的独立小楼——那儿肯定就是核心丹室了！

　　“拦住他们！”一个穿着神官衣服的倭人老头尖声叫着，挥舞符箓，召出大群式神扑过来。

　　吴指南寒气全开，暂时冻住不少式神。海爷像个狂战士，拼命挡住涌上来的武士。李白则目光死死盯住那小楼，不顾一切往前冲！

　　就在他快要冲进小楼的瞬间——

　　旁边，一道鬼魅似的身影突然闪现，手里一把短刀悄无声息地刺向李白肋下！正是那个假冒裴旻的上忍——雾隐才人！

　　他竟然也在这儿！

　　李白旧力刚用完，新力还没生出来，经脉剧痛使不上劲，眼看就要被刺中！

　　千钧一发！

　　“倭贼受死！”

　　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吼从天上轰下来！

　　一道刚猛无比、带着冲天怒火的剑气，像九天坠落的陨石，快如闪电般从天而降，精准无比地劈向雾隐才人！

　　雾隐才人大惊，猛地放弃刺杀，急退闪避！

　　轰！

　　剑气砸地，把他刚才站的地方劈出个深坑！

　　烟尘散开，一个身影稳稳地站在李白面前。

　　他衣服破破烂烂，身上带着多处伤痕和封印的痕迹，脸色苍白，但身姿依然挺拔如松，眼神锐利如剑，手里握着一把普通长剑，却散发着让人心折的浩然剑意！

　　正是脱困而出的真·裴旻！

　　他看了一眼李白，微微点头，随即目光死死锁住雾隐才人，声音冷得像冰：“偷我剑穗，辱我名声，囚禁我身……今天，就用你的血，洗刷我的耻辱！”

　　话没说完，剑光再起，瞬间就和雾隐才人激战在一起！

　　李白的压力一下子没了，他不再犹豫，一脚踹开小楼大门，冲进了那最后的丹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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