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青莲燃髓照幽途

　　东海，深渊大裂缝上头，龙王的骨头架子还在发出悲鸣。

　　李白拼了老命使出的那招“诗剑引潮”，差点把他自己掏空了。他本来就被蚀骨毒折磨得快不行了，这招根本不是普通功夫，是用他“谪仙”的老底子当引子，把《公无渡河》那流传千年的悲愤劲儿，和他自己“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那股子狠劲，全都灌进了东海的水里，硬生生引来了天地之力！代价就是，毒气彻底钻进了他的骨头和灵魂深处。

　　他倒在阿依娜怀里，脸从青黑变成了死灰，气儿都快没了，只有脑门儿上一点微弱的青莲影子忽闪忽闪，那是他快要散掉的“诗魂”在硬撑。那把诗气和海水凝成的惊天巨剑早就崩了，但它砍出来的深渊还在，森白的龙王骨头被无数符文锁链捆着，诉说着千年的残酷。

　　“后来人…快逃…”敖广的元神意念越来越急，“徐福的‘万魂归墟阵’已经发动了…刚才的百鬼夜行潮…只是开头…它们…又来了…”

　　就像应和龙王的话，远处被暂时打退的黑色怨气潮水又涌起来了，更黑，更死气沉沉，里面好像挤满了无数扭曲的影子，在无声地嚎叫。那不止是尸体，还有无数被邪阵吞掉、永远没法超生的海族和人类的怨灵！

　　“逃？往哪儿逃？！”海爷那只独眼通红，掌舵的手青筋暴起，“前后左右全是死路！罗盘全瞎了，星星月亮都没光了！”

　　“去源头！”钟馗娘子机关手臂上的罗盘指针疯转，猛地指向那巨大龙骨的下方，深渊更深处，“敖广说了祭坛在‘巨龟海姑’背上！海姑是上古神兽，背着蓬莱仙山（其实就是邪阵核心）到处跑，肯定在下头！这龙骨锁链…就是阵眼的一个锚点！”

　　“可怎么下去？！”杜甫扶着栏杆，脸发白，刚才的精神冲击让他文气不稳，但眼神还是那么坚定，“这深渊吸力吓死人，海水往里灌，普通船下去立马就得碎！”

　　裴旻没说话，默默走到李白身边，并起手指当剑，飞快地点了李白身上几个要害地方。一股精纯凛冽的剑气灌进去，不是疗伤，是用自己的剑元硬吊住李白最后一口气。“他的诗剑之意，引动了东海水元，现在他和这片海联系最深。”裴旻沉声道，“只有他，也许能感觉到那‘海姑’在哪儿，给咱们指路！”

　　可李白都昏死过去了，怎么感应？又怎么指路？

　　阿依娜看着李白那像烧焦枯枝一样的右臂，又看了看巨大龙骨眼眶里跳跃着的、因为滴了她的山鬼之血而稍微亮了一点的金色魂火，一个念头猛地闪过。

　　“龙王前辈！”阿依娜用意念急切回应，“您说我的血能净化龙怨…那能不能…暂时搭个桥？用我的血当引子，用李大哥残留的诗剑之意当火，照亮去海姑那儿的路？”

　　敖广的龙吟带着一丝惊讶和赞许：“大地之灵…你的血…纯净…也许能试试…但痛苦…会像烧魂炼魄…你和他的意识…都得受着…”

　　“没事！”阿依娜想都没想，又咬破手指，这次，她把涌出来的血直接按在李白那条漆黑枯萎的右臂伤口上！同时，另一只手轻轻按在李白眉心。

　　“以山鬼之名，承大地之息；以我血为媒，通诗剑之灵！”阿依娜低声念着，全身泛起一层淡淡的、充满生机的绿光，和李太白眉心那微弱的青莲光影相互呼应。

　　“呃——！”昏迷中的李白猛地一抽，额角青筋暴起，好像承受着巨大的痛苦。阿依娜也闷哼一声，脸刷地白了，她的意识好像通过血的连接，被硬生生拽进了李白那支离破碎、被剧毒和剑气塞满的识海里！

　　在那儿，她看不见具体东西，只感觉到无边无际的痛苦、乱窜的剑气，还有碎掉的诗句——“长风破浪会有时”、“欲上青天揽明月”、“抽刀断水水更流”……还有最后响彻天海的那首悲歌——“公无渡河”！

　　外面，惊人的变化发生了！李白那条本来死寂的右臂，被阿依娜的山鬼之血浸润着，那些漆黑坚硬的鳞片缝里，竟然又亮起了极其微弱的青黑色光。但这次，光不再狂暴，反而带着一种奇特的、有指引性的韵律，像黑夜里的灯塔。

　　同时，阿依娜按在李白眉心的手，引导着那微弱的青莲光影，慢慢下沉，最后和右臂上的光连在了一块儿！

　　嗡——！

　　一道细细的、却无比清晰的青黑色光柱，猛地从李白的右手指尖射出来，不是打向任何敌人，而是直直地射向下方的深海大裂缝，穿透层层幽暗的海水，指向那连光都逃不出来的深渊最底下！

　　这道光柱，成了绝望中唯一的灯塔！

　　“跟着光走！”海爷嘶声大吼，独臂猛打舵轮，“青莲号”第一个调转船头，朝着光柱指的方向，一头扎进下方的深渊！另外两艘护卫舰紧跟在后面。

　　船就像开进了地狱入口，四周海水压力猛增，船身嘎吱作响，听着快散架了。无数被惊动的、扭曲的深海怨灵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的黑暗里涌过来，想吞掉这唯一的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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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护住光柱！护住船队！”裴旻长剑出鞘，凛冽剑光化作屏障，劈碎靠近的怨灵。吴指南双拳裹着寒冰，不停猛砸。钟馗娘子机关手臂弹出道道符箓，暂时驱散邪祟。杜甫则强行运转文气，口诵《望岳》，“岱宗夫如何”的诗句化作雄浑的山岳虚影，暂时镇住一片水域，给船队减轻压力。

　　航程凶险万分，每一步都像在刀尖上跳舞。而那道光柱，在阿依娜的鲜血和李白残存意识的共同支撑下，顽强地亮着。

　　越往下潜，光线越暗，海水里的怨念几乎凝成了黑泥。突然，那光柱轻轻晃了一下，方向有点偏了。

　　“方向变了！”海爷敏锐地察觉到了。

　　透过舷窗，大伙儿隐约看到下方极深的地方，一个巨大到无法想象的阴影正在慢慢移动！那轮廓像只巨龟，背上好像驮着连绵的山脉和破烂的宫殿，无数粗大的锁链从“山”上垂下来，和龙王敖广身上的锁链一模一样！那就是“海姑”和邪阵核心的祭坛！

　　光柱指引的，正是那巨龟移动路线前面一处相对平静的旋涡！

　　“它要潜到更深的海沟里去！必须跟上！”钟馗娘子急喊。

　　船队顶着巨大压力，紧跟着光柱，冲进了漩涡。天旋地转，好像穿过了什么界限，周围的压力一下子轻了。

　　他们似乎进了一片奇怪的水域，这里没有上面海水的污浊和怨气，反而弥漫着一种古老、苍凉、但也同样死寂的气息。远处，海姑那像山脉一样的背脊轮廓在微弱的光线下隐隐约约，上面好像有诡异的光在闪，隐隐传来让人心头发毛的诵经声和哭嚎声。

　　“月圆之时…万魂血祭…”敖广的警告还在耳边响。

　　可还没等大伙儿看清，那道撑了半天的青黑色光柱，猛地闪了几下，噗地灭了！

　　阿依娜喷出一口血，软倒在地，气息微弱。李白的右臂彻底变成了像石头一样灰扑扑的样子，眉心的青莲虚影也淡得快看不见了，他的心跳微弱到了极点。

　　光柱熄灭，最后的指引没了。他们虽然暂时躲开了百鬼夜行潮的直接威胁，却陷入了巨龟海谷周围更神秘、更危险的未知水域。祭坛就在眼前，但最后的路，彻底陷入了黑暗。

　　而那诵经声和哭嚎声，正变得越来越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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