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毒箭穿心

　　时间好像一下子冻住了。

　　汪伦腿一软，后背心口那儿，插着的那支黑乎乎的短弩，尾巴还在轻轻抖。一股邪乎的绿气，眼瞅着就从伤口往旁边皮肉里钻，绿气过的地方，皮肤立马变得又青又黑，肿得老高，还“滋滋”响，像被什么东西啃着似的。

　　他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全没了，变得跟死人一样灰白。他费劲地扭过头，眼神好像要穿透乱糟糟的战场，在找什么。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只涌出来一股股带着黑沫子的血。那双平时透着商人精明、又藏着点复杂心思的眼睛，光一点点暗下去，最后变得空荡荡，死气沉沉。

　　扑通！

　　他脸朝下栽倒在地，一动不动了。

　　“汪伦！”海爷的吼声带着撕心裂肺的痛，他想冲过去，可爆炸后的热浪和满地破烂玩意儿挡住了他。

　　杜甫眼睛都红了，身上的文人气因为极度的悲愤翻腾得厉害，可他只能死死护住身边剩下的几个人，眼睁睁看着那个不久前还一块儿坐船、时不时说点俏皮话的盐商倒在血泊里。

　　钟馗娘子离得最近，她看着那支毒弩和汪伦飞快变色的尸体，猛地抬头，死死盯住徐方身后那个一脸阴笑、正慢慢收起一把精巧小手弩的倭人神官，气得她那机关手臂“咔咔”直响。

　　“狗日的！”裴旻擦掉嘴角的血，强忍着重伤的剧痛，挣扎着站起来，剑上的血光都淡了，可杀气却像烧开的海水一样沸腾，剑尖再次指向敌人。

　　吴指南一拳砸碎身边一根烧着的碎木头，冰冷的寒气不受控制地往外冒，周围的温度一下子降了老多，他盯着那倭人神官的眼神，跟看死人没两样。

　　可那倭人神官对这滔天的杀意就跟没感觉似的，反而得意地怪笑起来，用那生硬的汉话嚷嚷：“支那人…蠢货！替别人死…狗一样！哈哈！”他一边叫唤，一边小心地缩在徐方身后，显然对裴旻和吴指南怕得要死。

　　而从头到尾，盘坐着的徐方，身上翻滚的黑气只是在爆炸和弩箭射出来时晃了晃，接着就又恢复了那种瘆人的平静，好像外面的厮杀、死人都跟他没关系。他所有的心思，还是死死拴在那个震个不停、裂缝里不断喷出失控能量的丹炉上。不过，要是仔细看，能发现他掐诀的手指头动得更快了，像是在赶着做啥事。

　　就在这节骨眼上，又出事了！

　　也许是刚才那大爆炸震坏了根基，也许是徐方催动阵法太快，那个被钉在石柱上的珠娘，发出了最后一声凄厉到不像人声的尖叫！

　　她心口那颗全是裂纹的鲛珠，猛地爆发出刺眼的、像回光返照似的刺眼蓝光！蓝光扫过，穿透她肩膀的那些粗铁链子“咔嚓”一声，裂了！

　　同时，大家脚下的巨龟海姑，发出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痛苦、都沉重的哀嚎，整个龟身子都在猛抖！整个龟背，尤其是祭坛那块儿，开始剧烈地、没规律地晃动、倾斜！更多的裂缝从龟壳上崩开，暗红色的邪门液体像喷泉一样涌出来，跟还没灭的火混在一块儿，“嗤嗤”怪响，冒着剧毒的浓烟。

　　“糟了！这龟撑不住了！祭坛要塌！”钟馗娘子急喊，机关手臂“嗖”地射出一道钩锁，钉住旁边一根没倒的石柱，稳住自己和李白躺的担架。

　　“丹炉！丹炉要炸了！”吴指南指着那青铜丹炉，炉壁上的裂缝越来越多，七彩的光混着赤红的炉液疯狂往外喷，那股子毁灭性的能量在里面越积越多，眼看就要炸了！

　　要是丹炉彻底炸开，那威力恐怕比刚才倭船自爆还要猛好几倍！到时候，整个龟背上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前面是丹炉要炸，后面是祭坛要塌，脚下是发疯的巨龟和滚烫的毒烟，敌人还在眼前！

　　绝路！真正是十死无生的死局！

　　“得先控住丹炉！”裴旻强压住伤和悲愤，眼神像鹰一样锐利，瞬间做出判断，“吴兄，帮我冻住丹炉，拖住爆炸！钟馗娘子，想法子救人（指珠娘）和打断那妖人（指徐方）！杜先生，海爷，护好太白和阿依娜，找个地方躲好！”

　　话刚说完，他人已经再次扑了上去，目标就是丹炉！剑气虽然没刚才那么猛，却更凝练、更拼命，想用剑意硬压住炉子里那股狂暴的能量。

　　吴指南二话不说，把冰寒内力催到极限，甚至不惜伤自己，口鼻都喷着带冰渣的白气，猛地一拳隔空砸向丹炉！极寒之气冲过的地方，连空气里的毒烟都冻成小冰晶往下掉！他要把整个丹炉暂时冻成冰疙瘩！

　　那倭人神官一看，怪叫一声，又想用那邪门儿的空间法术捣乱。但这次钟馗娘子早有防备！

　　“妖孽！还敢使坏！”她厉喝一声，机关手臂“咔咔”变形，变成一张画满符文的金属大网，劈头盖脸就朝那倭人神官罩过去！同时另一只手飞快甩出三枚铜钱，成“品”字形射向徐方后背的要害，想打断他施法！

　　倭人神官没想到对方在这么乱的情况下还能打得这么准，吓得哇哇乱叫，慌忙躲闪，再也顾不上别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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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枚铜钱打进徐方身后翻滚的黑气里，就像泥巴扔进大海，只激起一点小水花，根本没能打断他。但徐方身上的黑气，好像晃得更厉害了。

　　就在这时，谁也没注意到，趴在地上、已经没气儿的汪伦，插在他后心那支乌黑毒弩的尾巴，极其轻微地、怪异地抖了一下。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比周围黑气更深更暗的影子，顺着弩箭，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他的尸体里。

　　而另一边，也许是珠娘最后爆发的力量，也许是锁链早就被爆炸震松了，钉住她鱼尾巴的一根粗铁链，“哐当”一声，竟然崩飞了！

　　珠娘得了点喘息的机会，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碧绿的眼睛猛地看向昏迷的阿依娜，又看向那震个不停的丹炉，眼里闪过一种特别复杂的情绪——绝望、哀求，还有一股豁出去的狠劲儿！

　　她猛地张开嘴，没出声，却从嘴里吐出一枚小巧玲珑、发着柔和白光、样子挺怪的——贝壳？

　　那贝壳一出来，就自个儿飞向阿依娜，轻轻落在了她额头上，白光一闪，融了进去。

　　做完这个动作，珠娘眼里最后一点光也灭了，头无力地垂了下去，只有心口那颗满是裂纹的鲛珠，还在微弱地起伏，好像随时都会彻底熄灭。

　　与此同时，吴指南的极寒拳劲和裴旻的压制剑气，终于打到了丹炉上！

　　咔嚓！咔嚓！

　　厚厚的冰层飞快地裹上滚烫的炉壁，冰火相撞，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响，大片白雾“呼”地一下冲起来，瞬间把整个丹炉那块儿都罩住了！炉壁裂缝里喷出的能量流，好像暂时被压住了一下！

　　管用了！

　　可大家还没顾上喘口气，那个一直闷头坐着的徐方，终于动了！

　　他好像对丹炉被压住很不满，身上翻滚的黑气猛地往里一收，第一次清楚地露出了他的一部分样子——那是只干瘦得像鸡爪子、指甲又尖又黑的手！那只手猛地抬起来，不再是掐诀，而是直接抓向身边的空气！

　　嗡！

　　他面前的空间猛地一扭，下一刻，一面样子古旧、却散发着冲天凶戾妖气的令牌，出现在他手里。那令牌不知道是啥材料做的，暗紫色，上面刻着一条缠着骷髅头的八个脑袋的大蛇！

　　徐方抓着令牌，对着被冻住的丹炉和扑上来的裴旻、吴指南，发出了一声沙哑、低沉、却带着无尽威严和邪恶的嘶吼！

　　那吼声根本不像人，倒像是某种古老又恐怖的巨兽在咆哮！

　　随着这声咆哮，他手里的八岐令牌猛地爆发出深得吓人的、让人心头发毛的紫黑色光芒！

　　吼！！！！！！！！！

　　一声更大、更恐怖、仿佛从地狱最深处传来的咆哮，猛地从丹炉底下、从龟甲深处、从虚空中回应过来！

　　整个空间猛地一暗！

　　一股没法形容的、比之前所有邪门气息都强、充满了毁灭、贪婪、暴虐和极致妖力的恐怖威压，轰然砸了下来！

　　裴旻和吴指南首当其冲，感觉像被一座大山压住了，往前冲的身子猛地一顿，硬是被这股子纯粹的、蛮荒般的威压逼得倒退好几步，体内气血翻江倒海，差点吐血！

　　连远处护着李白他们的杜甫和海爷，也觉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攥住，气都喘不上来，差点跪下去！

　　在所有人吓得魂飞魄散的注视下，丹炉上方的空间剧烈扭曲，一个庞大无比、狰狞恐怖的虚影，慢慢凝聚出来——

　　那是一个长着八颗巨大脑袋、十六只血红色巨眼的蛇形怪物影子！它的身体好像由最纯粹的阴影和妖力组成，在虚和实之间穿梭，每一片鳞片都闪着冰冷的紫黑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能毒死神魂的毒雾！

　　徐方，竟然在这时候，召出了传说中的东瀛妖魔——八岐大蛇的影子！

　　虽然只是个影子，但它散发出来的恐怖力量，已经远超之前所有的敌人！

　　八颗脑袋，十六只血红的眼睛，同时盯住了想冻住丹炉的吴指南和举剑要砍的裴旻！

　　徐方沙哑冰冷的声音透过黑气传来，带着点嘲笑和绝对的掌控：“蝼蚁…能死在神蛇脚下…是你们的荣…”

　　他那“荣幸”俩字还没说完——

　　异变，又来了！

　　一道快得根本看不清的乌光，毫无预兆地、从他身后的阴影里猛地窜出来！

　　那目标不是打裴旻，也不是打吴指南，更不是打八岐影子！

　　而是——直刺徐方那只抓着八岐令牌的手！

　　扑哧！

　　利器扎穿皮肉的闷响，听得格外清楚。

　　一柄样式奇特、薄得像蝉翼、同样淬着幽绿毒光的短剑，精准无比地刺穿了徐方的手腕！

　　抓住他手腕的，是一只刚刚还冰冷僵硬、此刻却灵活有力、裹着淡淡黑影的手——是汪伦！

　　明明已经死透的汪伦，不知道啥时候竟然不声不响地冒到了徐方身后！他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眼神空洞又冰冷，动作快得像鬼，那把要命的毒弩还插在他后心，可他好像完全感觉不到疼，所有的力气都用在这次又准、又狠、时机掐得妙到毫巅的偷袭上了！

　　徐方发出一声又惊又痛的吼叫，手腕被刺穿，八岐令牌差点脱手！那刚成形的八岐大蛇影子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变得有点不稳了！

　　所有人都惊呆了！

　　死而复生？临阵倒戈？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战场再次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

　　只有汪伦，或者说，操控着汪伦尸体的那个东西，用冰冷得没一点波动、仿佛从地狱最深处传来的声音，对着近在咫尺、又惊又怒的徐方，吐出两个字：

　　“还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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