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鲛珠还泪

　　九尾狐魂剩下的四条大尾巴，带着冲天的怒火和仍旧吓人的妖力，像塌下来的血红色大山一样，狠狠砸向地上重伤昏迷的李白，还有扑在他身前、想用自己瘦小身体挡住的阿依娜！

　　死亡的气息，冰冷得让人喘不过气。

　　裴旻、吴指南、钟馗娘子被狂暴的妖力和翻腾的血海死死压住，急得眼睛都要瞪裂了，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可就在那要命的狐尾马上要砸中他俩的时候——

　　一道微弱但快得像闪电的蓝光，像黑夜里最后一点倔强的小火星，猛地从旁边那根早就断了、半埋在碎石堆里的石柱子后面闪了出来！

　　是珠娘！

　　不知什么时候，她竟然靠着鲛人最后一点本能，挣开了部分断掉的锁链，硬是爬到了这儿！她那已经变成白骨的尾巴在粗糙的地上拖出血印子，上半身更是伤痕累累，心口那颗布满裂缝的本命鲛珠跳得跟风里的蜡烛似的，好像下一秒就要碎了。

　　可她那双碧绿的眼睛，这会儿却亮得吓人！里面没了空洞和绝望，只剩下一种特别纯粹、特别着急，甚至带着点哀求的决绝光芒！

　　她的目标，不是打九尾狐，也不是那砸下来的尾巴。

　　而是——李白！

　　她用尽生命最后一点力气，鱼尾猛地一甩，身体像离弦的箭一样扑出去，居然在千钧一发之际，抢在狐尾落下前，冲到了李白身边！

　　在阿依娜惊呆的目光里，在九尾狐魂有点意外的注视下，珠娘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她伸出那双只剩下白骨指尖、微微发抖的手，小心又飞快地，捧住了李白那张因为痛苦和毒气而扭曲的脸。

　　然后，她低下头，把自己苍白、毫无血色的嘴唇，轻轻贴在了李白的嘴唇上。

　　没啥暧昧，只有一种说不出的、又悲伤又神圣的感觉。

　　下一刻，她心口那颗剧烈跳动、满是裂痕的本命鲛珠，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亮到刺眼的蓝色光芒！

　　“唔！”珠娘发出一声混合着极度痛苦和解脱的闷哼，身体剧烈地抖起来。

　　那颗承载着她全部生命精华和灵魂力量的本命鲛珠，竟然被她硬生生地、从自己心口逼了出来，顺着那短暂的唇齿相接，渡进了李白嘴里！

　　鲛珠一离开身体，珠娘眼里的光就飞快地暗下去，身体眼看着变得透明、虚幻，好像下一秒就要散在空气里。

　　而那颗包含了鲛人公主最后生命本源和纯净力量的鲛珠，一进李白嘴里，立刻变成一股清凉无比却又磅礴浩瀚的暖流，像决堤的洪水一样，冲进他的四肢百骸，涌向那条正被蚀骨毒疯狂啃噬的右胳膊，更直奔他那快崩溃的心脉！

　　“滋滋滋…”

　　李白身体猛地一震，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嗬嗬声。他身上那些疯狂蔓延的青黑色毒纹，像遇到了克星一样，蔓延的速度一下子慢了下来，甚至开始一点点往回缩！右胳膊上那焦黑坏死的伤口，新肉眼看着就长出来了，暗青色的剑鳞光泽重新变得深沉，上面流转的金红色符文也稳住了。那钻心蚀骨的剧痛像潮水一样退去，换成了温暖、充满生机的修复感。

　　鲛珠的力量，至纯至净，正是天下各种邪毒的克星！虽然不能彻底根除那混合了龙髓剑意的奇毒，但足够把它暂时压住、中和掉，硬生生把李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与此同时，失去了本命鲛珠，珠娘的最后一线生机也彻底断了。她的身体变得越来越透明，从脚和鱼尾开始，化成无数闪着微光的蓝色泡沫，慢慢向上飘散。

　　她看着李白脸上痛苦的神色慢慢缓和，看着那要命的毒纹缓缓消退，碧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欣慰和释然。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断断续续地，对着近在眼前的阿依娜，也对着这片她恨过又留恋的大海，留下了最后的话：

　　“找…东海墟…我的…族人…”

　　“告诉她们…珠娘…回家了…”

　　话还没说完，她最后的身影也彻底消散，变成了千万个升腾的、梦幻般的蓝色泡沫，像一条倒流的星河，飘向头顶那轮依然高挂的血月，最后消失不见了。

　　只有一颗泪珠形状的、小小的、散发着淡淡蓝光的珍珠，从她消失的地方落下，轻轻掉在阿依娜的手心里。那是她最后一点执念和记忆的凝结。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从珠娘突然出现，到献珠解毒，再到化成泡沫消失，不过就是狐尾砸下来的那一刹那！

　　九尾狐魂的四条尾巴，这时候才刚落下！

　　但目标，却少了一个（珠娘化成了泡沫），而另一个（李白）得到了鲛珠力量的补充，体内的毒暂时被压住了，甚至恢复了一点行动能力！

　　轰！

　　狐尾狠狠砸在李白和阿依娜刚才待的地方，狂暴的妖力炸起滔天巨浪，碎石乱飞！

　　就在这生死关头，恢复了一点力气的李白，猛地抱住还在为珠娘消失而发愣的阿依娜，靠着右胳膊新长出来的巨力和鲛珠带来的短暂轻盈，险险地翻滚着躲开了这致命一击！

　　虽然还是被爆炸的余波震得气血翻腾，但总算躲开了正面冲击！

　　“混蛋！坏我好事！”九尾狐魂一看，气得差点发疯！眼看就要到嘴的补品，竟然被一个早该死的鲛人残魂用自我毁灭的方式搅黄了！她感觉到李白体内重新稳下来的气息，还有那股让她讨厌的纯净鲛珠之力，怒火彻底烧没了理智！

　　“既然得不到，那就彻底毁掉！”她尖叫着，剩下的四条尾巴再次扬起，凝聚起更狂暴的力量，甚至不惜烧掉部分妖魂本源，要把李白连同这片海里所有的生灵，全都碾碎！

　　然而，就在她把力量提到顶点，马上就要发出这毁灭一击的瞬间——

　　怪事，又发生了！

　　那一直飘在远处、安安静静的徐福水晶棺材里，插在他心脏上的那柄“祖龙”青铜短剑，剑柄上那两个古老的篆字，又闪了一下！

　　但这一次，不是微弱的闪！

　　一道凝练无比、纯粹到极点、带着无上皇者威严和镇压力量的暗金色光芒，猛地从“祖龙”两个字上爆发出来，像跨越了千年时光的帝王冷冷一瞥，瞬间穿过混乱的海水，精准无比地——照在了九尾狐魂的身上！

　　不，更准确地说，是照在了她那被李白诗血符文钉住的五条尾巴根上，还有…她因为燃烧妖魂而变得有点不稳的核心妖魂上！

　　“啊——！”

　　九尾狐魂发出了比之前被诗血符文打中时还要凄惨、还要惊恐的尖叫！那暗金色的光仿佛是她天生的克星，照在身上，就像烈阳烤着冰雪，她的妖力飞速消融，妖魂像被无数根烧红的针扎穿，痛得要死！

　　那五枚诗血符文得到这皇道龙气的加持，净化光芒瞬间暴涨了十倍！像五颗小太阳，疯狂净化着被钉住的尾巴！

　　更让她害怕的是，她感觉自己的妖魂本源，竟然被那皇道龙气强行镇压、锁住了，连烧都烧不起来！

　　“祖龙…嬴政…你死了千年…还要拦我？”她发出不甘到极点的怨毒嘶吼，声音里充满了刻骨的恐惧。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再次把所有人都惊呆了！

　　谁也没想到，徐福棺材里的祖龙剑，竟然会在这时候被引动，而且目标直指九尾狐！

　　趁着九尾狐魂被祖龙剑光暂时镇住、痛苦挣扎、顾不上他们的宝贵空档——

　　“就现在！快走！”裴旻最先反应过来，强忍着伤，用剑气卷起海浪，把还有点发懵的众人推向早就看好的、通向外边海流的出口方向！

　　吴指南和钟馗娘子也立刻行动起来，扶起伤得最重的李白和情绪低落的阿依娜，海爷和杜甫紧跟着，几人拼尽最后力气，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了生的希望！

　　扑通！扑通！扑通！

　　几个人先后冲出了狐火血海的范围，彻底脱离了那片死亡区域，重新感受到了相对正常、冰冷的海水！

　　回头看去，那片海域依旧被血月和不祥的妖光笼罩，九尾狐魂在祖龙剑光的镇压下疯狂挣扎嘶吼，五条尾巴不断崩解净化，场面又混乱又吓人。

　　但现在，他们已经顾不上了。

　　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伤痛像潮水一样涌来，几个人几乎连划水的力气都没了，只能随着海流漂着。

　　李白靠在吴指南身上，感觉着体内鲛珠之力与蚀骨毒、龙髓、剑骨形成的微妙平衡，右胳膊还是又沉又痛，但至少命保住了。他看着手心里那颗阿依娜塞给他的、珠娘化成的泪滴状小珍珠，又望向那片渐渐远去的、依然翻腾着妖光和血月的恐怖海域，一金一黑的眼睛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阿依娜紧紧握着那颗小珍珠，望着珠娘消失的方向，低声哭着，嘴里反复念叨着那两个地名：“东海墟…族人…”

　　一场惨烈到极点的大战，似乎暂时结束了。徐方死了，祭坛毁了，徐福棺材现世，九尾狐被祖龙剑光暂时镇住…

　　但他们也付出了极其惨痛的代价。汪伦、好多水手、鉴真大师牺牲了，珠娘消散了，人人都带着伤，李白还中了奇毒…

　　而前面的路，依然迷雾重重。东海墟在哪儿？珠娘的族人又是怎么回事？那具诡异的徐福棺材和祖龙剑要怎么处理？逃脱镇压的九尾狐魂还会掀起什么风浪？还有…那本染血的、记着太阴阁惊天秘密的账簿…

　　海流带着疲惫不堪的幸存者们，漂向未知的远方。血月的光芒渐渐被清晨的海雾冲淡，但笼罩在这片大地上的阴影，却好像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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