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单臂擎天

　　不…断…

　　李白那微弱却干脆利落的两个字，像块石头砸进死水里，在大家心里炸开了锅。

　　不断臂？在这毒气攻心、煞气入侵、敌人围困的绝境下？这不是找死吗！

　　“太白！别逞强啊！”裴旻急得大喊，连剑气都因为心乱晃悠起来。

　　“李大哥！命最重要啊！”阿依娜眼泪直掉，死死攥着那颗鲛珠，恨不得把自己的命续给他。

　　秦鸣鹤眉头拧成了疙瘩，话到嘴边又咽下，最后只重重叹了口气。他当大夫这么多年，见过太多不甘心的病人，但像李白这么倔的，真少见。

　　李白没再说话，只是用那双原本涣散、此刻却重新燃起火焰的金黑异瞳，死死盯住自己那条仿佛被恶鬼缠住的右臂。剧痛像潮水，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神志防线，可他脑子里却异常清晰地冒出离京前，画圣吴道子送他那幅《霓裳羽衣图》时，意味深长的话：“太白弟，这一路凶险，要是遇到镜花水月、人力难及的困境，不妨看看这图，用诗心去映照，或许能得一丝灵感。”

　　图？他现在哪还有图？但他有诗！有这副浸透了毒、龙气、剑意的破烂身子！有这绝境里不肯低头的魂！

　　镜花水月？人力难及？眼前这剑池绝地，倭寇妖法，不就是最大的“人力难及”吗？

　　诗心映照…怎么映？

　　一个疯狂又大胆的念头，像黑暗中划过的闪电，猛地照亮了他近乎绝望的心！

　　他猛地抬起还能动的左手，嘶哑着嗓子对杜甫喊：“子美…笔…墨…”

　　杜甫一愣，马上明白了，赶紧从包袱里翻出笔墨——就是李白平时用的那套，还好一路颠簸没弄坏。他飞快磨墨，手紧张得直哆嗦。

　　“不…不用墨…”李白摇着头，眼睛死死盯着自己右臂上不停往外冒、颜色发黑的毒血，“用…用这个！”

　　拿毒血当墨？！

　　所有人都傻眼了！

　　“快！”李白低吼着，剧痛让他快撑不住了。

　　杜甫一咬牙，抄起一支料子最好的青玉狼毫笔（八成是吴道子送的），手抖着，伸向李白右臂伤口那混着青黑、赤金、还冒着邪气的毒血。

　　笔尖刚沾上毒血，那上好的狼毫就“滋滋”作响，眼看着就要烧坏了！这血，也太霸道了！

　　李白强撑着坐起身，背靠船舷，伸直左臂，用手指当镇纸按在半空，对杜甫喊：“写…《塞下曲》！”

　　《塞下曲》？那首满是边塞杀气、将士豪情的诗？在这儿？用这血？

　　来不及细想，杜甫深吸一口气，集中全部精神，蘸饱毒血，按李白的意思，悬着手腕，挥笔就写！

　　可第一个字还没落下去，又出意外了！

　　水底下，那倭将僵尸好像因为血祭被打断，彻底疯了，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整个剑池的水猛地翻滚起来！更多倭化的僵尸像下饺子似的从池底冒出来，发疯一样扑向小船！祭坛的红光也再次大亮，一道粗大的血光冲天而起，直射剑池顶！

　　嗡——！！！

　　剑池底，那千万把古剑的嗡鸣声达到了顶点，一股庞大、混乱、充满无尽悲愤和杀意的恐怖气息，像头沉睡的远古凶兽，慢慢醒了！整个地下空间开始猛晃，碎石哗哗往下掉！

　　“糟了！剑池龙魂要被彻底污染弄醒了！”刚拼死干掉个忍者、冲出水面喘气的钟离，看到这景象，独眼里全是绝望，“来不及了！”

　　小船晃得厉害，杜甫根本站不稳写字！阿依娜被晃倒在地，手里的鲛珠差点脱手。

　　眼看最后一点希望也要没了！

　　“让我来！”

　　依娜猛地爬起来，翠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劲儿！她把鲛珠死死按在心口，另一只手猛地伸到嘴边，狠狠一口咬破十根手指尖！

　　十指连心，钻心的疼让她浑身一抖，但流出来的不是普通血，是十滴闪着翠绿光芒、充满浓郁生机的精血——那是山鬼的本源力量！

　　她顾不上疼，把十指的精血猛地甩向船外翻滚的剑池水，同时嘴里唱起那段古老空灵的歌谣，这次，歌声里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命令！

　　“以我之血，号令水灵！聚！”

　　奇迹发出现了

　　那十滴山鬼精血落入翻滚的池水，不但没散，反而像活的一样，飞快扩散、拉扯！周围狂暴的、带着剑煞之气的水流，竟然真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强行聚拢、捆住了！

　　哗啦！

　　只见小船周围，十道粗大的水柱像被驯服的巨蟒，猛地从池子里冲起来，环绕着小船，暂时挡住了僵尸的冲击和剧烈的摇晃！更神奇的是，那每一道水柱里，都隐约能看到一丝丝血线——那是阿依娜咬破指尖时，断掉的头发丝沾了她的血，现在竟和水柱融为一体，像血管似的，把她的生命力和意志不断灌进水灵里！

　　水柱化蛟，暂时护住小船！

　　代价巨大！阿依娜的脸瞬间变得像纸一样白，身体摇摇晃晃，那十指伤口鲜血直流，但流出来的只是普通的殷红血了，她的生命力正在飞快流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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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宝贵的稳定，给李白抢到了最关键的时间！

　　“杜兄！快！”李白嘶声喊道。

　　杜甫眼泪都快出来了，不再犹豫，笔走龙蛇，用那青玉笔，蘸着李白手臂上的剧毒之血，在空中奋笔疾书写《塞下曲》！

　　“五-月-天-山-雪——”

　　第一个“五”字写出，毒血悬在半空不散，竟变成一个暗红泛金的诡异符文，一股寒气跟着诗句冒出来，把扑近的几只僵尸瞬间冻成了冰疙瘩！

　　“无-花-只-有-寒——”

　　第二句落下，剑气自然而生，像堵看不见的墙，硬生生挡住了一道射向杜甫的血祭邪光！

　　“笛-中-闻-折-柳——”

　　第三句写完，一股悲凉的感觉弥漫开来，竟让周围疯狂的古剑嗡鸣声停了一瞬，好像被诗里的哀伤打动了！

　　“春-色-未-曾-看——”

　　第四句出来，希望的缺失和现实的残酷交织，李白左臂一挥，那四个毒血诗文字符像活了一样飞出去，狠狠撞向一个想偷袭钟离的倭国神官，把他炸得吐血飞走！

　　每写一个字，杜甫都觉得手里的青玉笔重得像有千斤，那毒血好像还在吸他的精神力气。李白的脸色也更白一分，右臂的毒纹蔓延得似乎更快了，但他眼里的火焰却越烧越旺！

　　诗气、剑意、毒力、龙威……在这绝境里，用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借着《塞下曲》的苍凉悲壮，被硬生生揉在一起，变成了一种充满毁灭性和不屈意志的奇异力量！

　　“晓-战-随-金-鼓——”

　　“宵-眠-抱-玉-鞍——”

　　诗句越来越快，空中的毒血符文也越来越多，它们不再只是防守，开始主动攻击周围的僵尸和邪法光芒，每一次碰撞都炸出腐蚀性的毒雾和锋利的剑气！

　　整个剑池底，好像变成了一个由诗篇主宰的诡异战场！

　　那眼看就要彻底醒来的剑池龙魂，似乎也被这充满人间将士铁血和悲情的诗篇吸引，那股庞大的混乱气息里，竟然透出了一丝犹豫。

　　“愿-将-腰-下-剑——”

　　写到这一句，李白的声音已经哑得不成样子，但他拼尽最后力气，引导着空中所有毒血诗文字符，连同左臂里剩下的所有力气，还有那条失控右臂里沸腾的力量，一股脑全灌进这最后一笔！

　　“直-为-——斩-——楼-——兰！！！”

　　最后四个字，像四道血色炸雷，轰在每个人心上！更是化成四道横穿水底、缠着毒龙剑气的惊天长虹，无视距离，狠狠地、义无反顾地斩向了那座猩红的核心祭坛，以及祭坛上方那气息恐怖的倭将僵尸！

　　与此同时，阿依娜再也撑不住，“哇”地喷出一口鲜血，十指操控的水蛟轰然崩溃，她软软倒下，生死不明。

　　而李白，吼出最后四个字后，眼中的光芒彻底熄灭，整个人像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向后倒去，只有那条右臂，还在无意识地抽搐，散发着让人心惊肉跳的气息。

　　拼尽全力的最后一击，能劈开这死局吗？那被诗篇短暂影响的剑池龙魂，又会怎样？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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