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诗阁扬名,童谣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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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萨带来的丰厚物资与珍贵情报,如同给初生的侠客盟注入了一剂强心针,却也带来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隐忧。那灰衣老者如同阴影,萦绕在核心几人心中。然而,大事当前,不容因噎废食。在谨慎接纳了穆萨的“投资”后,侠客盟如同上紧发条的机械,各个部分都加速运转起来。雷万春的“剑堂”在获得镔铁与资金后,装备更新与人员训练进入了新的阶段。天工坊更是日夜赶工,按照李白提出的“标准化”与“流水作业”理念,结合西域优质镔铁的特性,打造出的弩箭甲胄品质更上一层楼。
而杜甫领导的“诗阁”,也迎来了它成立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大规模“出击”。
这一日,细雨霏霏,润物无声。杜甫坐于“诗阁”新辟出的、堆满卷宗的书斋内,窗外是朦胧的江南景致,他的眉头却紧锁着,面前铺开的宣纸上,墨迹未干。
“‘诗阁’之责,在于喉舌,在于诛心。”李白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安禄山恃强凌暴,杨国忠蠹国害民,朝廷积弊已深,非雷霆手段不足以惊醒世人。然直斥其非,易招祸端,亦难入市井黎庶之耳。”
杜甫深以为然。他饱读诗书,深知文字之力,可载舟,亦可覆舟。如何将这力量,用在当下这最关键之处?
他的目光掠过书架上那些或激昂、或沉郁的诗卷,最终,落在了那些记录着民间俚曲、童谣杂谈的册页上。孩童的歌谣,最为质朴,也最易流传,往往于不经意间,道出天机民意,甚至能撼动宫闱。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思绪。
他重新铺开一张纸,提起笔,饱蘸浓墨,却并未写下煌煌诗篇,而是以极其朴拙、甚至略带稚气的笔触,写下了一串朗朗上口的句子。这句子并非他惯常的沉郁顿挫,而是带着一种天真又诡异的穿透力,直指时弊核心。
写罢,他沉吟片刻,又提笔另写一首,风格迥异,却同样尖锐如匕。
这时,李白恰好前来商议穆萨后续合作细节,见杜甫伏案疾书,神情专注,便悄然走近。
“子美兄,可是有了破敌之策?”
杜甫闻声抬头,见是李白,便将刚写好的两张纸递了过去,眼中带着一丝探寻与决然:“太白,你看此二首……可能当得‘诗阁’首次亮剑?”
李白接过,凝神看去。
第一首,言辞直白,几近俚语:
“燕北胡,腹垂垂,吃饱大唐粟,回头噬主人。禄山狼子心,路人皆可知,奈何金殿上,犹自唤儿臣!”
寥寥数语,将安禄山的体貌特征(腹垂垂)、忘恩负义(吃饱大唐粟,回头噬主人)、狼子野心以及朝廷(金殿上)的昏聩包容,刻画得入木三分,且极易记诵。
第二首,则更显刁钻,借物喻人:
“马嵬坡下泥,犹自带胭脂。不见玉环颜,但闻禄山骑!狐媚偏能惑主,猪龙终要食儿,华清池水暖,可能洗得痴?”
这更是大胆至极!直接影射杨贵妃与安禄山之间的污秽传闻(不见玉环颜,但闻禄山骑),以“狐媚”刺贵妃,“猪龙”(安禄山出身营州杂胡,父为粟特,母为突厥,曾被张守珪养为义子,故有“猪龙”之讥)骂安禄山,最后更以“华清池水暖,可能洗得痴?”质问玄宗之昏昧!字字诛心,句句见血!
李白看完,沉默良久。他能感受到这朴素文字背后,杜甫那沉郁顿挫的悲愤与孤注一掷的勇气。这已不是诗,是投枪,是匕首!
“好!”李白猛地抬头,眼中精光闪烁,“子美兄此计大妙!以此童谣为剑,直刺奸佞心窝!其辞虽质,其意却锐,必能如野火蔓延,燃遍市井乡野!”
他稍作思索,补充道:“然传播之道,亦有讲究。可令‘诗阁’下属,挑选机灵可靠的童子,或于街巷嬉戏时传唱,或于茶楼酒肆由说书人以‘听闻近日童谣’为由散出。初期不必强求来源,任其自然发酵。同时,可抄录多份,通过漕帮水路,秘密送往两京及河北、河南等地,令其四处开花。”
杜甫闻言,精神大振:“太白所言极是!我即刻安排下去!”
“诗阁”的力量被迅速调动起来。那些平日里看似不起眼的抄书人、落魄文人、茶馆伙计、甚至街头流浪的孩童,在一种隐秘的指令和微薄的酬劳驱动下,化作了无形的信使。
首先是在扬州城内。
不过两三日光景,一些在巷弄间追逐打闹的孩童,口中嬉笑传唱的,不再是过往的无意义的顺口溜,而是那首“燕北胡,腹垂垂……”。孩童天真烂漫,不明其意,只觉得顺口好玩,但听在有心的大人耳中,却不啻惊雷!
茶楼酒肆里,一些消息灵通的说书人,在讲完一段传奇演义后,总会“不经意”地压低声音,对熟客道:“诸位可知,近日坊间流传一首童谣,甚是蹊跷……”随即,便将那“马嵬坡下泥”低声念出,引得满座哗然,议论纷纷。
这童谣如同带着魔力,以其尖锐的内容和易于传播的形式,迅速冲破了文人雅士的圈子,深入到了市井阡陌之中。起初,人们只是私下窃语,面带惊疑。但随着传唱的人越来越多,范围越来越广,一种无形的舆论压力开始形成。
“原来那安禄山,竟是如此狼心狗肺!”
“朝廷……朝廷难道真不知情吗?”
“唉,杨国舅……贵妃娘娘……这,这成何体统!”
民间的质疑、愤怒与失望,如同地底涌动的暗流,开始汇聚。侠客盟“诗剑侠”李太白力抗“镇三江”的事迹,与这直指朝廷最高层的童谣相互印证,使得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这浑浊的世道,或许真的需要一股清流,一股侠义之力来涤荡。
紧接着,借助漕帮遍布运河的网络,这两首童谣被抄录在廉价的草纸上,夹带在货物中,由南往北,沿着通济渠、邗沟,悄然流入洛阳、长安,以及安禄山势力范围的边缘州县。
东都洛阳,尚存几分昔日繁华。但童谣传入,立刻在士林与民间引起了更大的波澜。相较于偏安一隅的扬州,洛阳对长安的政治风向更为敏感,对安禄山的威胁感受也更为直接。童谣的内容,仿佛说出了许多人压抑在心中不敢明言的恐惧与愤懑。
而在范阳、平卢等地,童谣的传播则更为艰难危险,却也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在压抑窒息的氛围中,点燃了细微却顽强的抵抗火种。一些被安禄山暴政压迫的汉官、心怀故国的士子,私下传抄,暗中流传,将其视为一种精神的寄托与反抗的号角。
影响,很快便开始反向显现。
首先感受到压力的是扬州本地的官府。刺史衙门接连收到来自长安的质询公文,要求严查“诽谤朝政、惑乱民心”的逆谣来源。但官府查来查去,只查到是“无知孩童传唱”、“市井流言”,根源渺茫,最终也只能抓几个无关紧要的流浪汉顶罪,不了了之。但官府的这种反应本身,就说明了童谣已然产生了效果。
更深远的影响,则发生在千里之外的长安。
大明宫内,玄宗李隆基近来心绪愈发不宁。边报紧急,安禄山反迹日益明显,朝中杨国忠与太子一系的争斗也愈演愈烈。而近日,几份来自东都洛阳和淮南道的密报,都提到了市井间流传的“悖逆”童谣。
当他在内侍监高力士小心翼翼呈上的纸条上,看到那“燕北胡,腹垂垂”和“马嵬坡下泥,犹自带胭脂”的字句时,这位晚年愈发怠政猜忌的帝王,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那赤裸裸的指责,那毫不留情的讽刺,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那颗早已被享乐和猜疑蒙蔽的心上。尤其是后一首,直接戳中了他内心深处最不愿面对、也最感羞辱的隐秘!
“查!给朕彻查!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胆!!”玄宗将纸条狠狠摔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他愤怒,不仅因为童谣的内容,更因为一种失控的感觉——他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无法完全掌控天下的舆论,无法堵住这悠悠众口!
与此同时,杜甫领导的“诗阁”,也开始接收到来自各方、或明或暗的反馈。有洛阳士子写来的密信,表示听闻童谣,如醍醐灌顶,询问可否投奔;有河北道的商人,冒险带来当地民众听闻童谣后的反应;甚至,有一封来自长安、字迹娟秀隐秘的信笺,信中未署名,只寥寥数语:“童谣入宫,帝心震怒,杨氏惶恐,然太子府暗喜。望慎之,珍重。”
这封信,让李白和杜甫意识到,他们的“诛心”之策,已然触动了帝国最高权力阶层的神经!
“诗阁”初试锋芒,便展现出如此惊人的能量。它不费一兵一卒,不动一刀一枪,仅凭数句看似简单的童谣,便搅动了四方风云,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朝堂格局,凝聚了涣散的民心,甚至为侠客盟吸引了更多潜在的同情者与盟友。
杜甫站在书斋窗前,望着窗外依旧迷蒙的烟雨,心中感慨万千。他从未想过,自己手中的笔,有朝一日能化作如此犀利的武器。
“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他低声吟哦,随即又摇了摇头,“然此风雨,非为惊天地,乃为醒世人。此鬼神,非是虚无物,乃是人心中的公道与良知。”
诗阁扬名,不在文采风流,而在诛心之利。
这无声处的惊雷,已然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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