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3章 内部危机，铁腕整肃

　　“火种”南归，老弱疏散，队伍精简至一千二百余人，行动确实迅捷了许多。但随之而来的，并非全是凝聚力的提升，反而是一种在绝境高压下悄然滋生的、名为“绝望”的毒菌，开始在部分新归附的人员中发酵。

　　这些新加入者，成分复杂。有血战余生的溃兵，有心怀故国的义士，但也不乏一些本是墙头草、只为活命而来投靠的地方豪强部曲，甚至可能混入了别有用心之徒。连日来的亡命奔逃，睢阳方向的坏消息不断传来，以及李白那看似“抛弃累赘”的冷酷决定，让一些人的心思活络起来。

　　“跟着他们，迟早是个死！睢阳被围得铁桶一般，去就是送死！”

　　“听说阿史那承庆下了悬赏，提着李白人头的，赏万金，封大将军！”

　　“咱们这点人，够干啥？不如……另寻出路？”

　　阴暗的角落里，此类窃窃私语开始像瘟疫一样蔓延。尤其是在几个由原汴州降将带来的、本就纪律散漫的部曲中，这种情绪最为明显。他们的头领，一个名叫孙德海的彪形大汉，原是汴州一个镇将的副手，城破后带着几百弟兄逃了出来，投靠了李白。此人勇武有余，却野心勃勃，惯于见风使舵。

　　这一夜，队伍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宿营。连日奔波，人困马乏，警戒不免有些松懈。孙德海营帐内，灯火昏暗，几个他的心腹手下围坐在一起，气氛诡秘。

　　“孙大哥，弟兄们心里都没底啊！再这么跑下去，不被胡人追上，也得饿死累死！”一个尖嘴猴腮的汉子低声道。

　　“是啊，大哥！我看那李白，也就是名气大，其实也没啥真本事，就会带着咱们东躲西藏！睢阳那是死地，去不得啊！”

　　“不如……咱们干脆……”另一人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中凶光一闪，“拿了李白的人头，去找阿史那将军领赏！到时候金银美女，还不是任凭咱们兄弟享用？”

　　孙德海端着一个粗糙的酒碗，里面是兑了水的劣酒，他目光闪烁，显然内心也在激烈挣扎。李白的武功和侠客盟的底蕴，他是见识过的，尤其是那克制“血狼蛊”的手段，让他心存忌惮。但另一方面，眼前的困境和阿史那承庆那诱人的悬赏，又像猫爪一样挠着他的心。

　　“再等等……”孙德海最终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睢阳近在眼前，看看情况。若事不可为……到时候再见机行事！告诉弟兄们，管好自己的嘴，也把招子放亮点！”

　　他打的是一石二鸟的主意，既想观望形势，又暗中做好了火中取栗的准备。然而，他低估了李白，更高估了自己手下这群乌合之众的保密能力。

　　几乎是同一时间，中军帐内。

　　李白并未休息，而是在油灯下擦拭着青莲剑。剑身映照着他平静无波的脸庞，但「太虚剑心」那远超常人的灵觉，却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着整个营地，捕捉着每一丝不和谐的气息。

　　突然，帐帘被悄然掀开，高适一身寒气地走了进来，脸色阴沉得可怕。他身后跟着两名浑身散发着血腥气的朔方老兵，那是他从郭子仪那里带来的绝对心腹。

　　“太白，抓到了几只老鼠。”高适的声音冰冷，带着沙场宿将特有的杀伐果断，“孙德海手下的人，试图偷偷离营往北边去，被暗哨拿住了。拷问之下，招了。孙德海……欲要谋逆！”

　　尽管早有预感，但当确切消息传来时，李白擦拭剑身的手指还是微微一顿。他抬起头，眼中没有惊讶，只有一丝深沉的疲惫和最终化为坚冰的冷意。

　　“确定了？”他问，声音平静。

　　“人赃并获，口供吻合。他们约定，若睢阳局势无可挽回，便……便对你下手，携首级投敌。”高适的话语如同刀锋，“不仅仅是孙德海一部，另外几个新附的小头领，似乎也有不稳的迹象。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帐内陷入了短暂的死寂。油灯噼啪作响，映照着两人凝重的面容。

　　“看来，那‘因果反噬’，先从内部开始了。”李白轻轻归剑入鞘，发出一声清越的铮鸣，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他站起身，目光锐利如剑，“也好，脓包总是要挤掉的。与其让他们在关键时刻背后捅刀，不如……趁早清理干净！”

　　高适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才是他认识的李白，关键时刻，绝不优柔寡断！“你打算怎么做？孙德海部有近三百人，另外几个不稳的加起来也有两百多。一旦处理不好，恐生营啸，届时未战先乱，后果不堪设想！”

　　“那就快刀斩乱麻！”李白语气斩钉截铁，“高兄，你带朔方老兵和绝对可靠的‘剑堂’核心，立刻控制营地所有出入口，尤其是马厩和武库！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动！”

　　“我去‘请’孙德海过来‘议事’。”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至于其他人……若敢异动，格杀勿论！”

　　命令迅速而隐秘地执行。高适如同幽灵般消失在夜色中，很快，营地外围响起了极其轻微却有序的脚步声和甲胄摩擦声，一张无形的铁网悄然撒下。

　　李白则整理了一下青衫，仿佛只是寻常夜巡，带着两名亲随，缓步走向孙德海的营区。

　　孙德海此刻正心神不宁，突然听到亲兵禀报“李盟主来访”，心中猛地一咯噔，强作镇定地迎出帐外。

　　“孙头领还没休息？”李白面色如常，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倦意。

　　“啊……盟主不也还没休息吗？不知盟主深夜前来，有何吩咐？”孙德海挤出一丝笑容，手却不由自主地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没什么，只是心中有些关于睢阳防务的疑虑，想与孙头领这等宿将探讨一番。”李白说着，很自然地向前走了几步，靠近了孙德海，仿佛要与他密谈。

　　就在两人距离不足五尺的瞬间！

　　李白动了！

　　没有拔剑，甚至没有太大的动作，只是右臂看似随意地向前一探！五指微张，如同青龙探爪，快得超出了肉眼捕捉的极限！

　　孙德海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已然扣住了他按刀的手腕！同时，另一股柔韧而磅礴的劲力瞬间透体而入，封住了他周身数处大穴！他甚至连惊呼都没能发出，便浑身一僵，如同泥塑木雕般被定在了原地！眼中充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

　　他自负勇力，在汴州军中也是数得着的好手，但在李白面前，竟连一招都走不过！

　　“拿下！”李白松开手，淡淡吩咐。身后两名亲随立刻上前，将动弹不得的孙德海捆了个结结实实，破布塞口。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周围孙德海的亲兵甚至还没反应过来！

　　“孙德海勾结叛军，意图谋逆！现已伏法！”李白目光如电，扫过那些目瞪口呆、下意识想要拔刀的孙部士卒，声音不大，却蕴含着青帝剑骨的威压，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尔等受其蒙蔽，此刻放下兵器，既往不咎！若敢顽抗……视同叛徒，立斩不赦！”

　　与此同时，营地四周火把骤然亮起！高适率领着杀气腾腾的朔方老兵和“剑堂”精锐，如同铜墙铁壁般围了上来！弓弩上弦，刀剑出鞘，冰冷的杀气瞬间笼罩了整个孙德海部营区！

　　那些本就心怀鬼胎的孙部士卒，见头领被瞬间制服，对方早有准备，军容鼎盛，哪里还敢反抗？当啷当啷，兵器落地声不绝于耳，纷纷跪地求饶。

　　而另外几个蠢蠢欲动的小头领，看到这边瞬间尘埃落定，更是吓得面如土色，连忙带着手下出来表忠心，赌咒发誓绝无二心。

　　一场可能引发营啸、导致全军覆没的内部危机，在李白与高适的默契配合与铁腕手段下，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灭。

　　天明时分，营地中央。

　　孙德海及其几名核心党羽被押解到场。当着全体一千多将士的面，高适面无表情地宣读了他们的罪状。

　　“……临阵投敌，谋害主帅，罪不容诛！依军法——斩！”

　　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怜悯。

　　刀光闪过，人头落地！滚烫的鲜血染红了冻土，浓重的血腥味在清晨的寒风中弥漫，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冷酷的雷霆手段所震慑。

　　李白走到队列前，目光缓缓扫过每一张或恐惧、或敬畏、或复杂的脸。

　　“我知道，有人怕了，有人觉得跟着我李白，是条死路。”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没错！前路可能就是死路！睢阳可能是死地！但这世上，有些事，比活着更重要！”

　　“那就是——脊梁！是身为唐人的脊梁！是守护身后家园的脊梁！”

　　“孙德海想用兄弟们的血，换他的荣华富贵？我李白，不答应！”

　　“想要富贵？可以！拿胡虏的人头来换！想要活命？也可以！握紧手中的刀，跟我一起，从这尸山血海里，杀出一条生路！”

　　“我现在再问一次，怕死的，贪生的，现在就可以走！我绝不为难！但留下的——”

　　他猛地抽出青莲剑，剑指睢阳方向，声如雷霆：

　　“便是与我李白，同生共死的兄弟！唯有前进，至死方休！”

　　寒风中，素白的麻布与染血的青衫猎猎作响。

　　沉默。

　　死一般的沉默。

　　然后——

　　“愿随盟主！死战到底！！”

　　不知是谁第一个嘶吼出来，紧接着，如同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冲破了黎明的寂静，直上云霄！

　　经此一役，内部的毒瘤被彻底剜除。虽然人数再次减少，但剩下的，皆是心志坚定、可托生死的精锐。一股经过鲜血洗礼、更加凝练、更加可怕的战意，在这支队伍中升腾而起。

　　李白收剑入鞘，望向睢阳。

　　内部的危机暂平，接下来，该去面对那场注定要吞噬一切的……血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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