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毒雾锁生门

　　瓜洲渡外的芦苇荡一望无际，枯黄的苇杆高过人头，在江风中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无数低语，掩盖了逃亡者急促的喘息和踉跄的脚步。

　　“这边！”吴指南声音依旧冰冷，但速度丝毫不减，他如同一个不知疲倦的冰雕，在密不透风的芦苇丛中精准地开辟着道路。偶尔回头，指尖弹出一缕寒气，将众人走过的痕迹悄然冻结、模糊，延缓追兵的判断。

　　阿依娜和薛涛几乎耗尽了力气，拖着昏迷的薛家父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李白断后，青莲剑低吟，感知着后方越来越近的、如同群狼狩猎般的冰冷气息。小野妹子和他的人，显然有特殊的追踪手段。

　　“不能…不能再走了…”薛涛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如纸，“我爹和哥哥…撑不住了…”

　　李白目光扫过薛家父子灰败的脸色，他们的呼吸越来越微弱，迷心丹的毒性似乎在持续侵蚀本就虚弱的身体。

　　“前面有处废弃的淤田泵房，可暂避。”吴指南头也不回，指向芦苇深处一处隐约的凸起。

　　那是一座半塌的土坯房，早已荒废，门口堆着腐烂的渔网和杂物。众人挤入这狭小逼仄的空间，终于得以片刻喘息。阿依娜立刻检查薛家父子的情况，眉头紧锁。薛涛瘫坐在地，泪眼婆娑。

　　吴指南无声地掠至门口，透过缝隙观察外界，周身寒气内敛，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

　　李白靠墙坐下，再次拿出那半卷《科举录》。皇子之名与“镜宫”之图如同烧红的铁烙，印在他心头。对手的疯狂与野心远超想象，时间紧迫至极。

　　“我们必须尽快前往瘦西湖。”李白沉声道，声音因疲惫而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名单必须拿到手，这是扭转局面的关键。”

　　“怎么去？”阿依娜抬头，眼中满是忧虑，“外面全是他们的人，扬州城现在肯定戒严了…”

　　“我知道一条路。”薛涛忽然开口，她擦干眼泪，眼神重新变得坚定，“瓜洲盐仓的私盐贩运，不止那一条水道。赵黑虎为人多疑，还挖了一条极隐秘的应急通道，据说能绕过大部分关卡，直通扬州西郊…或许能靠近瘦西湖方向。我只是…偶然听‘账房先生’提过一句，具体入口和路径并不确定。”

　　应急通道？众人精神一振。

　　“何处入口？”吴指南立刻追问。

　　“好像…是在盐仓最底层，靠近水牢的某个排污口附近…”薛涛努力回忆，语气并不确定，“但那里肯定守卫森严，而且…”

　　话音未落，吴指南脸色微变：“来了！”

　　远处芦苇荡中，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芦苇被压倒的噼啪声！追兵已然迫近，并且呈扇形散开，正在合围！

　　“走！”李白霍然起身，将《科举录》收起，“退回盐仓！”

　　众人皆惊！

　　“回去？那不是自投罗网？”阿依娜失声道。

　　“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反而最安全。”李白眼神锐利，“他们料定我们向外逃，内部守卫必然空虚。那应急通道，是我们最快摆脱追踪、前往瘦西湖的唯一希望！”

　　吴指南略一沉吟，冰冷点头：“有理。”

　　别无选择！

　　众人立刻冲出泵房，在吴指南的引领下，竟反向朝着盐仓的方向折返！他们利用茂密的芦苇荡和吴指南不时布下的薄冰障碍迂回穿梭，险之又险地避开几股搜索小队，再次靠近了那如同巨兽蛰伏般的废弃盐仓区域。

　　盐仓外围果然戒备森严，火把通明，可见不少倭国浪人和太阴阁武夫的身影。但内部，正如李白所料，经过方才的混乱，守卫明显稀疏了许多，注意力大多被引向了外部搜索。

　　吴指南对地形极为熟悉，带领众人从一处极其隐蔽的、半淹没在水中的破损砖墙处，再次潜入了盐仓内部。

　　内部一片狼藉，打斗痕迹犹在，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和硝烟味。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偶尔巡逻的守卫，凭借着薛涛模糊的记忆，向下层摸去。

　　越靠近水牢区域，气氛越发阴森，空气中那甜腥的邪异气味也再次浓郁起来。

　　终于，在一处堆满废弃缆绳和木桶的角落后面，薛涛指着一个被铁栅栏封死、不断有污浊细流渗出的洞口，低声道：“可能…就是这里了。”

　　那洞口狭窄，仅容一人匍匐通过，深不见底，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铁栅栏锈迹斑斑，但异常坚固。

　　吴指南上前，指尖凝聚极寒剑气，无声无息地切割着栅栏的锈蚀接口。很快，一根根栅栏被悄然取下。

　　“我探路。”吴指南没有丝毫犹豫，率先俯身钻入了那漆黑恶臭的洞口，身影迅速被黑暗吞噬。

　　片刻后，里面传来一声轻微的叩击声，示意安全。

　　“阿依娜，跟上，然后接应薛家父子。”李白低声道。

　　阿依娜点头，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随后，李白和薛涛将薛家父子艰难地推入洞内，由里面的阿依娜和吴指南接应。李白最后看了一眼身后幽暗的仓库，深吸一口气，也俯身钻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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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洞内是一条陡峭向下的滑腻坡道，充斥着难以形容的恶臭和浓重的湿气。众人只能蜷缩着身体，艰难向下滑行。

　　不知过了多久，坡道变得平缓，但依旧狭窄逼仄，宽度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四周是冰冷潮湿的石壁，渗着粘稠的液体。这里显然是盐仓最底部废弃的排污通道，空气污浊得几乎令人窒息。

　　吴指南指尖亮起微弱的冰蓝光芒，勉强照明。通道向前延伸，深不见底。

　　突然，吴指南猛地停下脚步，抬起手示警。

　　“前面…不对。”他声音凝重。

　　李白挤上前，凝神感知，脸色顿时一变。前方的黑暗中，弥漫着一股极其淡薄、却令人毛骨悚然的甜腥气，与迷心丹的气味同源，却更加致命！而且，前方的石壁颜色也呈现出一种不正常的靛蓝色泽！

　　“是腐骨毒雾！”李白低喝，“赵黑虎竟然在这里也布了这东西！后退！”

　　但已经晚了！

　　仿佛触动了某个机关，前方甬道两侧的石壁猛地弹出数十个隐藏的孔洞！

　　嗤——！！！

　　浓稠得几乎化为液体的靛蓝色毒雾如同决堤洪水般，瞬间从前方喷涌而出，填满了整个狭窄的甬道！这毒雾显然比之前遇到的更加猛烈，带着强烈的腐蚀性，所过之处，石壁都发出“滋滋”的侵蚀声！

　　退路是陡峭坡道，上行缓慢，根本来不及逃脱！

　　“小心！”阿依娜惊叫，下意识地想用身体去挡，但山鬼之力对这种剧毒腐蚀雾气似乎并无太强抗性。

　　千钧一发之际！

　　“凝！”

　　吴指南冷冽的声音响起！他双掌猛地向前推出，周身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强烈寒气！

　　咔嚓！咔嚓嚓！

　　一面厚实无比、闪烁着幽蓝寒光的冰墙瞬间在他面前凝结而成，如同一道巨大的寒冰盾牌，硬生生堵住了整个甬道截面！汹涌而来的毒雾狠狠撞在冰墙之上，疯狂腐蚀，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冰屑纷飞，但却被暂时阻挡在外！

　　“快走！我撑不了多久！”吴指南低吼，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维持这面抵挡如此猛烈毒雾的冰墙，对他的消耗极大！

　　然而，后方是死路！前方是毒雾和冰墙！

　　绝境再现！

　　李白眼神锐利如鹰，目光飞快扫过顶部。他发现头顶的岩壁似乎较为薄弱，且有一些裂缝，其中一些缝隙甚至隐约透出上方仓库微弱的火光和…火药味？（之前爆炸残留）

　　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在他脑中成形！

　　“吴道友！顶部三寸，左七右四，全力冰封此处毒雾三息！”李白疾声道，同时青莲剑铿然出鞘！

　　吴指南虽不知其意，但毫不迟疑，咬牙将大部分寒气集中轰向李白所指的那片区域，将那处的毒雾瞬间冻结得稍稍一滞！

　　就是现在！

　　李白身随剑起，青莲剑爆发出璀璨光芒，并非斩向毒雾，而是直刺头顶岩壁！剑气凝聚到极致，如同钻头般狠狠刺入！

　　轰隆！

　　头顶岩壁被剑气破开一个大洞，上方果然是他们之前经过的一处堆放杂物的仓库角落！而更重要的是，旁边就堆放着几桶未来得及搬走的火药！

　　李白剑尖一挑，一股巧劲震开一桶火药的盖子，剑身一拍一引，些许火药粉末被他用剑气包裹着，精准地射入下方被吴指南暂时冰封的那片毒雾区域！

　　同时他口中疾诵：“火铃火爆，丹霞焰明！”

　　这是简单的御火咒诀，配合他精纯的剑气——

　　轰！！！

　　被引入毒雾中的火药瞬间被引燃，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爆炸的冲击波大部分被限制在狭窄的甬道内，向上寻找宣泄口，恰好将李白破开的那个洞口炸得更大！而向下则猛烈冲击着被冰封的毒雾！

　　吴指南闷哼一声，冰墙瞬间布满裂纹，但他死死撑住！

　　“走！”李白大吼，率先从那炸开的洞口跃回上层仓库！

　　阿依娜反应极快，奋力将薛家父子向上推去！李白在上面接应。薛涛也咬牙跟上。

　　最后是吴指南，在冰墙即将彻底破碎的瞬间，他身形如电，倒射而出，落回仓库地面，脚步一个踉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受了内伤。

　　下方传来毒雾冲破冰墙后汹涌弥漫的嘶嘶声，令人心悸。

　　众人惊魂未定，尚未喘过气，一个带着戏谑和冰冷杀意的声音忽然从仓库阴影处传来：

　　“啧啧啧…真是令人惊叹的身手和机智。可惜，游戏到此为止了。”

　　火光一闪，汪伦的身影缓缓走出，他依旧穿着那身华丽的锦袍，脸上带着看似温和的笑容，眼神却冰冷如毒蛇。他轻轻拍着手，仿佛在欣赏一出好戏。

　　而他脚下，正踩着一个人——正是之前被李白所救、却因伤势过重再次落入敌手的郑虔！郑虔气息奄奄，看到李白等人，眼中露出焦急与绝望。

　　“放下武器，交出《科举录》。”汪伦微笑着，手中把玩着一支点燃的火折子，而他的脚下，赫然连接着一根粗大的火药引信，引信另一端，没入黑暗，显然连接着足以将整个盐仓掀上天的巨量火药！

　　“否则，”他笑容不变，声音轻柔却充满毁灭的意味，“‘轰’…大家一起，同归于尽。”

　　空间锁死，毒雾封道，火药威胁，人质在敌！

　　真正的两难抉择，前所未有的绝杀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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