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登州雾影

　　晨光熹微，海雾氤氲。

　　伤痕累累的小船拖着疲惫的身躯，终于靠近了登州港的外围。这是一座繁忙的北方港口，尽管时辰尚早，码头上已是人影幢幢，号子声、海浪声、货物装卸的撞击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粗犷的活力。大大小小的船只停泊在港内，桅杆如林，其中不乏几艘颇具规模的战船，悬挂着大唐水师的旗帜，这让连日来被追杀的众人心中稍安。

　　然而，李白心中的警惕并未减少半分。曼陀罗和倭人的势力无孔不入，谁能保证这看似平静的港口没有他们的眼线？尤其是那神秘老者提到的“太阴阁”，似乎比倭人藏得更深。

　　“海爷，找个僻静点的泊位，尽量不引人注意。”李白低声吩咐。

　　海爷会意，操控着小船，没有驶向热闹的主码头，而是绕向侧面一处专门停靠破损待修渔船的小湾。这里气味混杂，到处是破损的渔网和待修的旧船，正好能掩饰他们小船的狼狈。

　　船刚停稳，系好缆绳，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便由远及近。两名穿着水师号衣的兵士在一个税吏模样的人的带领下，走了过来，目光审视着他们这艘明显经历过恶战的破船。

　　“哪里来的船？怎么弄成这副样子？”税吏皱着眉头，拿出簿册准备登记，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盘问。

　　众人心中皆是一紧。海爷连忙上前，陪着笑脸，用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应对：“军爷，官爷，小老儿是莱州的渔户，前些日子出海遇上了大风浪，船差点散了架，好不容易才漂到咱登州，想着找地方修修…”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将一小串开元通宝塞到税吏手中。

　　税吏掂了掂钱串，脸色稍霁，但目光依旧扫过船上众人。当看到李白腰间的佩剑，以及杜甫、吴指南等人明显不同于寻常渔民的器宇时，眼中又闪过一丝疑虑。

　　就在这时，杜甫上前一步，从容不迫地拱手道：“在下杜甫，与几位友人结伴游学，不幸遭遇风浪，幸得这位老丈搭救。惊扰之处，还望海涵。”他气质儒雅，谈吐不凡，瞬间将“游学士子”的身份坐实了几分。

　　税吏见他们虽然狼狈，但不像歹人，又收了钱，便不再深究，在簿册上随意划了几笔：“既是遇难，便按例减免几日停泊税钱。尽快修好离开，莫要生事。”

　　“是是是，多谢官爷！”海爷连声道谢。

　　打发走了税吏和水兵，众人才松了口气。

　　“此地不宜久留。”李白低声道，“我们分头行动。海爷，你带小乙尽快采购修补船只的木材、麻绳和桐油，再尽量多买些粮食和清水。杜兄，你去药铺，购买一些疗伤和恢复气力的药材。吴兄，你伤势未愈，留在船上警戒，若有异常，立刻发信号。”

　　“好！”几人纷纷点头。

　　“阿依娜，你跟我去送信。”李白看向少女，“顺便，打听一下‘老榔头’这个人。”

　　阿依娜用力点头，将母蛊小心地藏好在衣内。

　　李白又看了一眼系统界面，功绩点还剩1100点。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花费200点兑换了一小袋成色极好的珍珠（来自系统商城的“低等世界货币”选项）。在港口城市，这东西比铜钱更便于携带和使用，也更容易撬开一些紧嘴巴。

　　余额变成900点。

　　两人下了船，融入码头上熙攘的人群。登州港作为北方重要港口，人员混杂，既有皮肤黝黑的渔民、粗声大气的水手、精明市侩的商人，也有不少穿着异域服饰的胡商，甚至偶尔能看到几个神色警惕、步伐矫健的倭人浪人（可能是商人护卫，也可能另有所图），这让李白和阿依娜更加小心。

　　他们先是假装闲逛，在几个茶摊和货栈附近停留，侧耳倾听周围的谈话，并旁敲侧击地向几个看起来消息灵通的老人打听“修船的老榔头”。

　　得到的消息却让他们眉头微皱。

　　老榔头确实是登州港有名的老修船匠，手艺精湛，尤其擅长修复古船和处理疑难杂症。但他性格极其古怪孤僻，常年独自居住在港口最东面偏僻处的一个旧船坞里，几乎不与外人来往，而且近年来接活越来越少，脾气也越来越坏，几乎没人愿意靠近他那里。

　　“那老头啊，脾气臭得很！上次我去想请他补个船缝，差点被他用扳手砸出来！”一个船工心有余悸地说道。

　　“不过他的手艺是没得说，听说连水师大营的战船出了问题，有时都偷偷请他去看呢。”另一个货栈老板补充道。

　　越是古怪，越说明这人不简单。李白和阿依娜对视一眼，决定立刻前往东面的旧船坞。

　　越往东走，越是偏僻。码头的喧嚣逐渐远去，取而代之的是海风掠过废弃桅杆的呜咽声和海鸟的鸣叫。一处明显荒废已久、半塌的旧船坞出现在眼前，周围堆满了腐朽的木材和生锈的铁器，空气中弥漫着桐油、铁锈和木材腐烂混合的古怪气味。

　　船坞深处，隐约传来叮叮当当的敲击声。

　　两人谨慎地靠近。只见一个身材高大、但背脊有些佝偻的老者，正背对着他们，奋力抡着一把巨大的木槌，敲打着一段需要矫正的龙骨。他穿着沾满油污的破烂皮围裙，露出的手臂肌肉虬结，布满伤疤和老年斑，花白的头发胡乱扎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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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察觉到有人靠近，敲击声戛然而止。老者头也不回，声音沙哑而粗暴地吼道：“滚开！老子今天不接活！也没钱借给你们这些催命鬼！”

　　“榔头前辈，我们受人之托，前来送信。”李白停下脚步，拱手道，同时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 境。这个船坞看似杂乱无章，但一些废弃部件摆放的位置却隐隐透着某种章法，像是某种简陋的预警机关。

　　“送信？”老榔头猛地转过身，露出一张被海风和岁月刻满深痕、眉头紧锁的脸，一双眼睛却锐利得惊人，如同鹰隼般扫过李白和阿依娜，带着浓浓的警惕和审视，“谁托你们送信？老子不认识什么外人！”

　　他的目光在李白腰间的剑和阿依娜异族的服饰上停留了片刻，敌意更浓。

　　李白没有立刻拿出信件，而是平静地说道：“托付之人，身处迷魂礁深处，与一艘古老的‘黑鳐’相伴。”

　　“黑鳐”二字出口的瞬间，老榔头浑身猛地一震，眼中的锐利瞬间被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所取代！他手中的巨大木槌“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砸起一片灰尘。

　　他猛地向前踏出两步，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你…你说什么？黑鳐？！他…他还活着？！他在哪里？快告诉我！”

　　看到对方如此剧烈的反应，李白心中安定大半，确认找对了人。他这才从怀中取出那个油布包裹，递了过去：“那位前辈暂时无性命之忧，但他托我们将此信交给您。”

　　老榔头几乎是抢一般抓过包裹，双手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他并没有立刻拆开，而是紧紧将包裹攥在胸口，闭上眼睛，深吸了好几口气，仿佛在平复翻腾的心绪。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睁开眼，眼神复杂地看着李白和阿依娜，之前的敌意和粗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感激和审视。

　　“你们…你们是怎么找到他的？他又怎么会让你们送信？”老榔头的语气缓和了许多，但依旧带着警惕。

　　李白简要将被八岐号追杀、误入迷魂礁、遇到黑鳐号老者的事情说了一遍，隐去了蓬莱暖玉魄和母蛊等关键细节，只说是凭借家传的航海术和运气才侥幸逃脱。

　　老榔头听得面色变幻不定，当听到八岐号和倭人时，他眼中爆发出刻骨的仇恨，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果然是那些该死的倭崽子和他们的妖船！”他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一句，随即又长长叹了口气，摩挲着手中的油布包裹，“大哥…你果然还是被困在那里…”

　　大哥？李白和阿依娜心中一动，看来这两人关系非同一般。

　　老榔头没有再多说，他小心翼翼地拆开油布包裹上的鱼线。里面并非只有信纸，还有一块半个巴掌大小、黝黑发亮、仿佛某种鳞甲或金属的碎片，上面刻着一些难以辨认的古老符文。

　　老榔头拿起那块碎片，手指微微颤抖，眼中闪过一丝悲痛。他先将碎片仔细收好，然后才展开里面那张发黄的信纸。

　　信上的字迹歪歪扭扭，显然是在极其艰难的情况下书写的。老榔头飞快地浏览着，脸色越来越凝重，眉头越皱越紧。

　　良久，他放下信纸，抬头看向李白二人，目光变得无比锐利和严肃：“你们惹上大麻烦了。天大的麻烦。”

　　他晃了晃手中的信纸：“大哥在信里说了，倭人的目标绝不仅仅是你们。他们寻找蓬莱，是想抽取传说中的‘地脉源芯’，结合那种邪恶的丹药，制造出能彻底掌控人心、甚至扭曲现实的‘幻神丹’！他们需要山鬼血脉作为引子，也需要…特殊的‘诗魂’作为容器。”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看向李白。

　　“而太阴阁…”老榔头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忌惮，“这个组织比倭人更神秘，更可怕。大哥怀疑，他们才是真正主导这一切的黑手，倭人很可能只是被利用的马前卒。太阴阁的目的，无人知晓，但必然更加凶险。大哥警告，你们可能早已被他们盯上了。”

　　地脉源芯！幻神丹！诗魂容器！太阴阁！

　　一个个惊人的信息砸来，即便李白早有心理准备，也不禁心神震动。这背后的阴谋，远比想象中更加庞大和恐怖！

　　“前辈，我们该如何应对？”李白沉声问道。

　　老榔头将信纸仔细折好，连同那块碎片一起收回怀里，沉声道：“大哥让我尽力帮你们。首先，你们的船必须彻底修缮加固，否则根本到不了东海深处，更别说应对八岐号了。我这里有一些早年存下的好材料，可以帮你们。”

　　“其次，我知道一条相对隐蔽的古老水道，可以绕过倭人主力巡逻的区域，进入外海。但那之后的路，就需要依靠你们自己了，尤其是大哥提到的‘星轨’。”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老榔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李白，“大哥在信里提到，你需要‘淬火’。”

　　“淬火？”李白一怔。

　　“没错。”老榔头指向船坞角落一个被帆布覆盖的隆起物，“那是老夫早年无意中得到的一块‘天外陨铁’，至阳至刚，内蕴奇异星辰之力。大哥说，你的剑意已初具雏形，但缺乏最后的锤炼和升华，难以应对未来的凶险。或许可以借此铁之力，为你的剑道‘淬火’。”

　　他顿了顿，语气凝重：“但过程极为凶险，陨铁之力霸道无比，一个不慎，非但剑意无法提升，自身经脉都可能被焚毁。你敢不敢一试？”

　　淬炼剑意？提升实力？

　　面对即将到来的、远超想象的强敌和艰险，这无疑是雪中送炭！

　　李白几乎没有犹豫，眼神坚定如铁：“有何不敢？请前辈相助！”

　　“好！有胆色！”老榔头赞许地点点头，“事不宜迟，修船和淬火都需要时间。你们先去把同伴和物资都悄悄转移过来，我这里虽然破旧，但比码头安全。记住，千万小心，我怀疑港里已经有‘太阴阁’的眼线了。”

　　李白和阿依娜心中一凛，立刻点头。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离开船坞，返回小船时，阿依娜怀中的母蛊突然极其轻微地躁动了一下，发出低低的警示性嗡鸣。

　　几乎同时，李白也感觉到，船坞外的某个阴影角落里，似乎有一道冰冷的目光一闪而过！

　　有人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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