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雷暴中的舞蹈

　　前方，天地变色。

　　浓重的乌云如同泼墨般迅速浸染了整个天际，原本微亮的晨曦被彻底吞噬，白昼瞬间化为昏夜。雷声不再是遥远的闷响，而是化作了近在咫尺、震耳欲聋的咆哮，一道道惨白的闪电如同巨神的鞭子，撕裂天幕，疯狂抽打着动荡不安的海面。狂风嚎叫着，卷起漫天的咸湿水汽，化作暴雨倾盆而下，砸在脸上生疼。

　　大海彻底失去了温顺，变成了咆哮的巨兽。山峦般的浪头一个接着一个，以毁灭一切的姿态汹涌扑来。小船在这天地之威面前，渺小得如同狂风中的一片落叶，被肆意抛起、摔下，随时都可能被下一个巨浪彻底拍碎、吞噬。

　　“抓紧！抓紧所有能抓的东西！”海爷的吼声在风雷的间隙中显得如此微弱，他整个人几乎挂在了船舵上，凭借着几十年与大海搏命的经验和一股狠劲，拼命维持着船头大致迎向浪涛的方向，这是避免瞬间倾覆的唯一办法。

　　小乙和吴指南用绳子把自己捆在了桅杆底座，仍然被颠簸得东倒西歪，呕吐不止。杜甫则死死抱住一个固定的水桶，脸色惨白如纸，文人的身体在如此剧烈的颠簸下几乎散架。阿依娜紧紧依偎在李白身边，山鬼之力本能地散发出来，试图安抚周围一小片水域，但在整个风暴的狂怒面前，她的努力如同杯水车薪。

　　李白是船上唯一还能勉强站稳的人。他双足如同焊死在甲板上，星辉内力在体内急速运转，不仅对抗着身体的剧烈摇晃，更将感知力提升到极限。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扑来的每一个巨浪，耳朵过滤着风雷的噪音，捕捉着海浪规律的细微间隙，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计算着。

　　“左舷！十五度！迎下一个浪！”他声嘶力竭地喊出指令，声音穿透风暴。

　　海爷几乎凭借本能执行，猛地扳动船舵。

　　轰！

　　船头险之又险地切入扑来的巨浪，虽然整个船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海水如同瀑布般灌入船舱，但总算没有被浪头拍扁！

　　“右满舵！顺流下滑！”浪头过后，李白立刻发出下一个指令。

　　小船顺着浪涛的斜坡急速下滑，速度瞬间加快，暂时摆脱了身后追兵可能的视线和弩箭瞄准。

　　这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在雷霆的鼓点下进行着死亡之舞。每一次指令都关乎生死，每一次抉择都是与死神的赌博。李白的额头青筋暴起，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强度消耗着。他不仅仅是在看浪，更是在利用现代流体力学的知识，预判浪涛的形态和力量分布，寻找那稍纵即逝的、能够利用而不是被摧毁的角度和时机。

　　然而，身后的追兵并未放弃。

　　八岐号庞大的舰体在风暴中同样剧烈摇晃，但其巨大的吨位和坚固的结构让它拥有了更强的抗风浪能力。它像一头被激怒的海中巨兽，死死咬在小船后方，虽然速度受到风浪影响，但距离仍在一点点拉近！

　　一道闪电照亮天地，瞬间映出八岐号船头那狰狞的八头蛇雕像，以及侧舷打开的弩炮射口！

　　“他们还要射击？！”杜甫惊骇道。在这种天气下使用弩炮，简直是疯子行为！但倭人显然已经不惜一切代价！

　　咻！咻！

　　几声尖锐的破空声穿透风雨！巨大的弩箭如同死神的标枪，拖着水线射来！虽然风浪极大地影响了精度，但覆盖性的射击依旧致命！

　　一支巨弩擦着船尾掠过，带起的劲风刮得人脸生疼！另一支则狠狠扎入小船左侧不到三丈远的海水中，爆炸开来（显然是爆裂箭）！激起的水柱和冲击波让小船剧烈横摇，差点翻覆！

　　“不行！必须干扰他们射击！”李白心急如焚。在风暴中躲避自然之威已经耗尽心力，再加上精准的弩炮覆盖，他们撑不了多久！

　　他的目光急速扫过混乱的海面，脑中灵光一闪！

　　“海爷！注意左前方那片因为海底地形形成的白色碎浪区！冲进去！”

　　那是一片水下有密集礁石的区域，风浪在此被打碎，形成更加混乱无序的碎浪和泡沫，能见度极低。

　　“那是乱礁区！更危险！”海爷吼道。

　　“就是要乱！让他们看不清，算不准！”李白回应，“进去之后，听我口令做之字形机动！”

　　小船一头扎进那片沸腾般的碎浪区。顿时，船身被来自各个方向的混乱水流冲击，颠簸得更加疯狂，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但与此同时，漫天的白色泡沫和混乱的水流也极大阻碍了后方弩炮手的视线和预判。

　　八岐号上的弩炮射击果然变得稀疏和更加没有准头。

　　趁此机会，李白凭借星辉剑意带来的超强感知，不断下达着看似毫无规律、却总能险险避开最大浪头和暗礁冲击的机动指令。小船在碎浪区中划出一道道惊心动魄的轨迹。

　　然而，风暴还在加剧。

　　一道前所未有的巨型闪电，如同连接天海的巨树，轰然击落在不远处的海面上！震耳欲聋的雷声几乎要撕裂人的耳膜！被闪电直接击中的海水瞬间汽化，产生剧烈的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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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冲击波混合着滔天巨浪，向四周疯狂扩散！

　　“趴下！抓紧！”李白只来得及发出一声警告！

　　毁灭性的力量瞬间席卷而至！小船如同被一柄无形的巨锤正面击中，猛地向上抛飞起来，几乎要脱离海面！船体发出了不堪重负的、仿佛要彻底碎裂的恐怖声响！

　　所有人都被抛离了甲板，全靠绳索和拼命抓握才没有被甩出去！

　　咔嚓！

　　一声脆响！主桅杆竟然从中断裂！沉重的桅杆和风帆向着船体倒砸下来！

　　完了！

　　这是所有人心中瞬间闪过的绝望念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李白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星芒！他猛地挣脱了抓握，非但没有躲避，反而迎着砸落的桅杆冲天而起！

　　“青莲——星旋！”

　　他体内新淬炼的星辉剑意毫无保留地爆发！长剑出鞘，剑光并非直刺，而是化作一道急速旋转的、牵引着周围雨雾和能量的青色旋涡，旋涡边缘有点点星辉闪烁！

　　这不是硬碰硬的格挡，而是借力化力的精妙技巧，融合了现代物理中的动量守恒和流体力学，以及武道中四两拨千斤的至理！

　　旋转的剑光旋涡堪堪迎上砸落的桅杆！

　　嗤嗤嗤——！

　　令人牙酸的摩擦切割声响起！沉重的桅杆下砸之势竟被那旋转的星辉剑光生生带偏、延缓、并且切割开来！

　　木屑纷飞，断裂的桅杆被巧妙地引偏了方向，最终轰然砸落在船侧的海水中，激起巨浪，但没有直接砸毁船体！

　　而李白则被这股巨大的反震之力狠狠砸回甲板，砰的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持剑的手臂微微颤抖，虎口已然崩裂。

　　但他成功了！

　　“李大哥！”

　　“太白兄！”

　　众人惊呼。

　　“没事！”李白抹去血迹，强撑着站起来，“快！砍断残留的绳索！清理甲板！”

　　劫后余生的众人爆发出最后的力气，迅速清理掉危险的残骸。

　　然而，危机远未结束。风暴依旧狂猛，而且失去了主帆，小船的动力大减，更加难以操控。

　　祸不单行，阿依娜忽然指着后方，声音带着绝望：“他们…他们又追上来了！”

　　只见八岐号那庞大的身影，竟然冲破了碎浪区和刚才闪电冲击波的阻碍，再次出现在后方！虽然它看起来也有些狼狈，船体一侧似乎有破损痕迹，但依旧顽固地追了上来！侧舷的弩炮，再次调整了方向！

　　小野妹子站在船头，风雨吹打着她的衣裙，她脸上却带着一种疯狂的、志在必得的狞笑。她似乎认定了对方已是强弩之末。

　　真正的绝境似乎再次降临。

　　但就在这时，李白忽然感觉到，怀中那两块玉璧（暖玉魄和新得的古玉）在经历了风暴、雷电和自身星辉剑意的激发后，竟然产生了某种奇异的共鸣，变得滚烫，并且散发出一股柔和却坚韧的能量场，缓缓笼罩住整艘小船。

　　这股能量场似乎并不能直接对抗风浪，却让剧烈摇晃的船体变得…稍微稳定了一些？仿佛多了一种莫名的“韧性”。

　　同时，他手中长剑鞘上的星图，光芒突然大盛！指引的方向微微向下倾斜，并非指向海面，而是指向……前方风暴最猛烈、雷光最密集的核心区域的海面之下？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李白的脑海！

　　难道星轨指引的并非海面航路，而是……一条隐藏在风暴之下、雷暴之中的……水下通道？！或者说，一个需要特定条件（比如极端天气、雷电能量、玉璧共鸣）才能开启的入口？！

　　这听起来匪夷所思，但结合徐福的警告、百越古船的遭遇、以及星图此刻异常的反应，这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释！蓬莱的入口，本就该如此隐秘和危险！

　　“海爷！”李白的声音因为激动和决绝而有些嘶哑，他指向星图指引的那片雷光肆虐的海域，“朝着那里！全速冲过去！不要犹豫！”

　　“什么？！”海爷看着那片如同地狱入口般的海域，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公子爷！那里是雷暴中心！下去就完了！”

　　“相信我！那是唯一的生路！星轨的终点不在水面，在水下！”李白几乎是在咆哮，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坚定的光芒，“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看着李白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感受着船上那层奇异的、带来一丝稳定的能量场，海爷想起了之前的无数次化险为夷。他猛地一跺脚，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吼声：

　　“妈的！老子今天就赌上祖宗十八代！小子们！坐稳了！咱们——潜海！”

　　他用尽平生力气，操控着失去主帆、仅凭残存小帆和洋流推动的小船，义无反顾地、朝着那片雷电最为密集、海浪最为狂暴的海域，发起了最后的、自杀式的冲锋！

　　后方，八岐号上的小野妹子看到这一幕，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化为彻底的错愕和难以置信！

　　“他们疯了？！自寻死路？！”她无法理解对方的行为。

　　下一秒，在无数道闪电的映照下，在八岐号上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那艘伤痕累累的小船，冲到一个巨大的、如同深渊巨口般的波谷之中后——

　　竟然没有随着下一次浪头升起！

　　它就像是直接被大海吞噬了一般，凭空消失在了那片雷光交织、巨浪滔天的海面之下！

　　只留下一个巨大的、翻滚着泡沫的旋涡，以及后方目瞪口呆的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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