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荆棘鸟的梦魇

　　医疗静养室内，一片寂静。

　　我坐在赵曼的床边，静静地看着她。她的生命体征，在“弑神之矛”那丝金色能量的守护下，已经彻底稳定了下来。

　　但她的意识，依旧被困在那个由仇恨与绝望构筑的，深不见底的灵魂囚笼之中。

　　零和她的科学院，可以修复她的身体。

　　慕容雪和她的法务部，可以为她带来正义的审判。

　　叶梓和她的战争部，可以为她献上敌人的头颅。

　　但，她们都无法进入那片只属于赵曼自己的，最黑暗的，永恒的梦魇。

　　能将她从那片地狱中带回来的，只有我。

　　我深吸一口气，再次闭上了眼睛。

　　我将自己那已经恢复了些许的，融合了“起源”与“新生”之力的意志，再一次，顺着那道无形的精神链接，小心翼翼地，探入了那片充满了毁灭与狂风的黑暗世界。

　　这一次，我不再像太阳一样，试图用光芒去强行驱散黑暗。

　　我收敛了所有攻击性的意志。将自己，变成了一个最谦卑的，最安静的“聆听者”。

　　我进入了那片属于赵曼的，黑暗的风暴。

　　风暴之中，不再是纯粹的，充满了恶意的混乱。

　　一幕幕破碎的记忆，沾满了血与泪，像最锋利的玻璃，在我的意识中划过。

　　我“看”到了。

　　看到了一个只有七八岁的小女孩。她有着一双像太阳一样明亮的，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眼睛。

　　她躲在一个冰冷的，散发着铁锈味的金属培养仓后面。她用小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培养仓之外，是她曾经的家。一个充满了欢声笑语的，属于“荆棘鸟”一族的秘密聚居地。

　　但此刻，那里，只有火焰与死亡。

　　数十名身穿银白色“秩序者”制服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刽子手，像最高效的机器，屠杀着她的族人。

　　她的父亲，那个教她如何握紧第一把匕首的，像山一样伟岸的男人，为了掩护族人撤退，被数把高周波震荡长矛，活生生地，钉死在了聚居地的中央广场之上。

　　他的身体，被能量瞬间汽化。连一滴血都没有留下。

　　我看到了她的母亲。那个会在她睡前，为她轻声哼唱着古老“荆棘鸟”歌谣的，温柔的女人。

　　她在引爆了自己身体里最后一丝“火种”之力，与三名“秩序者”同归于尽的前一刻，回头，对着小女孩藏身的方向，露出了一个充满了不舍与歉意的，最后的微笑。

　　那一天，那场由“上民理事会”发起的，针对所有“非标准S级”血脉的，代号为“净化”的秘密清洗，将她的一切，都彻底夺走了。

　　她，成了“荆棘鸟”一族，最后的幸存者。

　　黑暗的风暴，席卷着我，进入了另一段记忆。

　　那时的赵曼，已经长大了。她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培养仓后面瑟瑟发抖的小女孩。

　　她成了“孕母交易所”中，最出色的，也是最令人闻风丧胆的B级战斗小队的队长。她用冷漠和强大，将自己那颗早已破碎的心，包裹成了一副坚不可摧的铠甲。

　　她有了新的“家人”。一群和她一样，不甘于被当成“产品”和“牲畜”的，桀骜不驯的姐妹。

　　她们一起，在最残酷的“废弃区”执行任务。

　　她们一起，在最微薄的配给中分享食物。

　　她们一起，在最绝望的黑夜里，互相舔舐着伤口，憧憬着一个永远不可能到来的，名为“自由”的明天。

　　然后，那一天，也到来了。

　　因为她们小队“过于强大”的战斗力，以及她们那无法被“驯服”的意志，她们，被自己的“上级”，出卖了。

　　在一场针对“失控异化生物”的围剿任务中，她们的坐标，被泄露给了敌人。她们的后路，被彻底切断。

　　我“看”到，赵曼，为了掩护她最后一个受伤的队员撤退，独自一人，面对着像潮水一样涌来的，数以百计的异化怪物。

　　她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她手中的“裁决之刃”，因为能量耗尽而彻底熄灭。

　　她身上的战斗殖装，被怪物的利爪和酸液，彻底撕裂。

　　就在她即将被那无穷无尽的怪物彻底淹没的瞬间，她没有选择引爆自己。她只是，带着无尽的，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燃烧殆尽的恨意，纵身一跃，跳入了那片深不见底的，连光都无法逃逸的黑暗深渊。

　　她要用最决绝的方式，将自己的“不屈”，从这个让她感到了无尽恶心的世界上，彻底抹去。

　　最后，我看到了她坠入裂谷之底。我看到了她与那团代表着原始毁灭欲望的“巢穴之心”的…相遇。

　　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看着那团能毁灭一切的“母体”。她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一种找到了“同类”的，疯狂的…解脱。

　　她主动，向那团代表着“毁灭”的“神”，献上了自己那充满了“仇恨”的…灵魂。

　　当我的意志，从那片充满了无尽痛苦与仇恨的黑暗风暴中，缓缓退出时。我的灵魂，仿佛也经历了一场长达万年的凌迟。

　　我终于…理解了。

　　我理解了她那股滔天恨意的来源。

　　我理解了她那像刺猬一样，从不向任何人敞开的内心。

　　我也理解了，她为何，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当这个世界，夺走了你所有的一切，只剩下仇恨时。那么，与毁灭本身融为一体，去向整个世界复仇，或许…就成了她唯一能找到的，生存的意义。

　　我不再试图用我的“光”，去驱散她心中的“黑暗”。

　　因为那黑暗，早已不是黑暗。

　　那，是她用来保护自己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的…最后壁垒。

　　我只是缓缓地，向着那片由无尽痛苦构筑的风暴核心，向着那个孤独地，用仇恨武装了自己的金色灵魂，伸出了我的手。

　　这一次，我不是来带你回家。

　　我是来…

　　陪你一起，站在这片地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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