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最后的赌注

　　白川那充满了史诗感与逻辑美的天才推论，像一盏摇曳的，疯狂的探照灯，在即将沉没的漆黑巨轮之上被点亮。它为我们所有人，都指明了一个…充满了希望，但也…通往地狱的捷径。

　　整个指挥中心，在经历了短暂的，因为找到了“家人”而产生的巨大震撼之后，再次，陷入了一种…更加激烈的，两种截然不同理念的碰撞之中。

　　“我同意！”

　　叶梓第一个，也是最坚决地，表达了她的立场！她那双猩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光幕上那片像众星拱月一样的“信息星河”。她的声音，充满了属于战士的，孤注一掷的决绝！

　　“既然我们的家人，在用这种方式呼唤我们，那我们就应该，用我们所有的一切，去回应他们！我同意，将‘晨曦’号所有的剩余能源，都压上去！”

　　但，这一次，反对她的，不再是之前那个因为绝望而动摇的陈姨。

　　而是…我们星火城，最理智，也最冷静的大脑——零。

　　“不行。”

　　零的声音，在指挥中心内响起。她那张因为极度疲惫而毫无血色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属于首席科学家的，绝对理智的，甚至可以说是…冰冷的怀疑。

　　“白川先生，我尊重您的历史学知识，也为您的发现感到震撼。但从数据层面来看，这，没有任何科学依据。”

　　那片充满了“幽灵”信号的星图，被她放大到了极限。无数微弱的，几乎与背景噪音融为一体的杂乱光点，在那片区域，无规律地闪烁着。

　　“这些信号的强度，都低于我们设定的有效阈值。”

　　她的手指，在光幕上飞快地划动。一条条充满了警告意味的红色数据流，不断地跳出。

　　“它们可能是‘晨曦’号在连续穿越能量风暴时，其高精度传感器受到了不可逆的损伤而产生的‘数据幻觉’。它们也可能是地表某种我们从未见过的，高强度辐射矿物，在进行链式衰变时，所产生的自然能量波动。它们甚至可能是…‘诺亚’方舟，为了引诱我们耗尽最后的能源，而故意布下的一个…信息陷阱。”

　　零的每一个推论，都像一盆最冰冷的，夹杂着冰雹的雪水，狠狠地，浇在了刚刚才因为白川的发现而燃起一丝希望的众人心头。

　　“将我们仅存的，不到百分之五的能源，全部赌在一个…连是否存在都无法确定的‘国王’身上。”

　　零看着我，眼中充满了技术人员在面对豪赌时的，那种特有的，痛苦的挣扎。

　　“引导者，恕我直言，这…不科学。”

　　“这，是自杀。”

　　“我同意零院长的看法。”

　　陈姨也声音沙哑地开口了。她的手指，指向光幕上那条正在缓缓下降的能源储备条。

　　“我们…已经没有试错的资本了。我们应该用这最后的能源，去对我们更有把握的，离我们更近的几个区域，进行最后的确认扫描。而不是…去追逐一个，可能只是神话传说的‘幽灵’。”

　　指挥中心内的气氛，再次陷入了冰点。

　　刚刚才因为找到了方向而凝聚起来的意志，在残酷的，理性的现实面前，再次，出现了分裂的迹象。

　　所有人的目光，都最后，聚焦在了我的身上。

　　她们在等待。

　　等待着她们的引导者，做出…最后的，也最艰难的决断。

　　我缓缓地，从那张已经支撑了我三十多个小时的引导者席位上，站了起来。巨大的精神消耗，让我的身体微微摇晃。

　　赵曼立刻上前，扶住了我。

　　我的目光，扫过眼前这群，我最勇敢，也最坚韧的姐妹们。她们的脸上，写满了痛苦，迷茫，和…即将被这最后的抉择，所彻底压垮的疲惫。

　　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将决定她们，也决定我们整个文明的生死。

　　“零的分析，没有错。”

　　我缓缓开口。我的声音，异常的平静。

　　“从科学的角度，这确实是一场…胜率不到千万分之一的豪赌。”

　　“陈姨的担忧，也没有错。”

　　我接着说道。

　　“我们，也确实，已经输不起了。”

　　我的话，让叶梓的脸上，露出了深深的失望。也让零和陈姨，眼中闪过一丝不忍。

　　“但是…”

　　话锋一转。我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光幕，穿透了无尽的黑暗，与那枚远在亿万公里之外的，孤独的“晨曦”号，连接在了一起！

　　“你们，都忽略了一件事。”

　　“‘晨曦’号，它不是一台冰冷的机器。”

　　“它，是我们的‘孩子’。它的‘灵魂’，与我们相连。”

　　我伸出我的右手。那枚烙印着“起源之石”的星云印记，散发出柔和的，纯白色的光芒。

　　“就在刚才，就在白川先生，说出‘自己人’那三个字的时候。”

　　我的声音，变得无比的清晰和坚定。

　　“我，通过‘晨曦’，‘感觉’到了。”

　　“我感觉到了，在那片充满了‘幽灵’的，黑暗的星河之中，那个被称为‘国王’的信号，它在…回应我。”

　　“那不是数据的波动。那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来自于血脉与灵魂的…”

　　“——共鸣。”

　　“我不知道，它是不是陷阱。我也不知道，它是不是幻觉。”

　　我看着她们，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属于引导者的，绝对的自信！

　　“但我相信，我的感觉。”

　　“我相信，我们的家人，就在那里，等着我们。”

　　“我，力排众议。我，做出最终决断。”

　　走到指挥台的最中央。伸出手，重重地，按在了那个代表着“天眼”计划最高权限的控制台之上！

　　“——放弃所有其他区域的扫描！”

　　“——将‘晨曦’号所有的剩余能源，全部，用于前往那个‘幽灵’信号最密集的区域，进行最后的，孤注一掷的…”

　　“——深度扫描！”

　　随着我的命令下达，零的指尖在光幕上划出最后一道指令。“晨曦”号的所有备用能源，都开始向推进器倾泻。在星图之上，我们那颗孤独的星星，放弃了所有徘徊，向着那片被无数幽灵所拱卫的黑暗，划出了一道…壮丽而决绝的，最后的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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