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必须当面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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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一时三十分,阳光把谅山省政府的法式穹顶照得发亮。

  这座米黄色的建筑是整个谅山防御体系的心脏,

  越军联合指挥部的电台信号正从这里源源不断发出,指挥着全城的布防。

  祁长胜带着三营六百余人,穿着316A师的越军军装,

  迈着越军特有的“外八字”步伐走了过来。

  队伍里偶尔有人咳嗽,声音都压得和越军士兵一模一样,

  这是之前反复练过的细节。

  门口的哨兵是金星师的,袖口别着“金星”臂章,

  眼神里带着精锐部队的傲气。

  他看到这支队伍时,眉头先皱了一下,随即又松开,

  军装、番号、甚至走路的姿态都挑不出错处,

  分明是刚从前线撤下来的316A师的弟兄。

  按惯例,他端着枪上前盘问,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烦。

  祁长胜往前一步,越军特色的凉盔帽檐下的眼神平静无波。

  作为曾经的军阁总参军情局的王牌特工,

  十几个国家的语言像刻在祁长胜的喉咙里一样,

  越语说得那叫一个顺溜;

  四年前西贡战役,他带着军情局零一战队在西贡的街头,和越军并肩作战,

  对越军的口令、俚语、甚至军官间的寒暄习惯都了如指掌。

  面对这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低级军官,他用带着河内口音的越语笑道:

  “我们是奉命来加强指挥部防务的,刚从东北山区撤下来,首长让赶紧到位。”

  接着从上衣兜子里掏出一盒之前从越军那儿缴获的香烟,

  十分懂事的抽出一支给那军官,然后帮着点了火,顺手又把手里的这包烟给塞到了对方兜里。

  一下子就拉进了感情,那军官主动和祁长胜扯起了闲篇。

  闲聊时,祁长胜故意提起西贡战役越共军队最光辉的时刻:

  “那会儿独立宫的玻璃碎得像下雨,

  我亲眼看着香江军团的第 203 坦克装甲车旅 390 号坦克,

  猛兽一般碾碎了独立宫的铁门,

  冲进了独立宫的大院草坪。

  接着,你们金星师的几名战士,抗着南方民族解放阵线的红蓝金星旗,

  一路杀到了独立宫楼顶,在旗杆上将旗帜升了起来。

  那面旗帜红的真晃眼啊,中间那颗金星的闪耀我至今记忆犹新。

  说起来,是一段令人激动的往事!”

  这话像钥匙,瞬间打开了那低级军官的话匣子。

  金星师作为“南方的一颗金星”,最崇拜的就是西贡战役的荣光,

  眼前这“316A师军官”竟亲历过那场“辉煌胜利”,

  军官的眼神顿时从警惕变成了敬佩,腰杆都挺得更直了。

  “请进!”他恭恭敬敬地敬了个礼,侧身让出通道。

  祁长胜回了个标准的越军军礼,目光扫过门内院子里的守备部队,

  嘴角在帽檐下轻轻勾起,

  六百双穿着越军特有的橡胶凉鞋的脚,

  正踏在谅山越军的心脏边缘,下一步,就是雷霆万钧!

  ........

  汉东京州!

  1979年2月21日的清晨,京州城刚过雨水节气,料峭的寒意还没褪尽,

  中小学的校园里已响起朗朗书声——寒假刚过,

  新学期的课本油墨香混着初春的风,在窗明几净的教室里漫开。

  可汉东省教委教研室那间朝南的办公室里,

  副主任刘建国(名义里刘新建的父亲)却对着摊开的备赛计划表唉声叹气,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心里堵得慌。

  作为省教委里直接攥着奥数备赛集训缰绳的人,眼下最该攥紧的时刻,

  顶头上司陈山——那位才不到三十岁,

  却总爱端着搪瓷缸子在走廊里慢悠悠踱步,

  显现官威的教研室主任,偏偏在这节骨眼上抛出个。

  首届全国中学生数学奥林匹克竞赛(CMO)开赛在即,

  集中在汉东大学数学系闭关冲刺的奥数选手们,

  竟被要求在未来一周走进京州的中小学课堂,每人要上三堂课。

  这不是胡闹吗?

  刘建国对着空荡的办公室低声嘀咕,脸色不知道是因为被冻的还是因为生气而微微泛红。

  他清楚记得上周去汉大集训基地时,奥赛选手们眼底的红血丝,

  那些孩子捧着习题集的手冻得发红,演算纸堆得比桌角的暖水瓶还高。

  最后一周,本该是摒除一切杂念、把公式定理嚼碎了融进骨子里的关键时刻,

  怎么能让他们分神去备教案、讲例题?

  他们可不是专业教师,都还只是十几岁的孩子啊!

  他摩挲着集训人员名单上祁同伟三个字,笔尖在那行名字下重重画了道线。

  这个十一岁的天才数学少年是他压箱底的王牌,解题时眼神亮得像淬了火的钢。

  上次模拟赛里硬是用三种解法啃下了压轴题,

  连北大来的数学教授都拍着桌子说是块璞玉。

  可璞玉也得精心打磨,哪能在开赛前被拉去做这些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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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建国越想越急,喉结滚动着咽下句没说出口的话:

  这要是真照办了,汉东的奥数成绩怕是要在全国排末尾,到时候板子第一个就得打在他屁股上。

  他太清楚这场比赛的分量了!

  表面看是几个半大孩子在考场上演笔尖较量,可背后牵扯的,是省份之间明里暗里的较劲。

  团体排名那串数字,往小了说是教委年终总结里的一行字,

  往大了说,就是他们这些搞教育的官员能不能往前挪一步的硬通货。

  刘建国目光划过办公桌抽屉里那张泛黄的任命书,

  四年前,他三十岁那年捧着这张纸走进教委大楼时,以为副处只是起点。

  没承想这一坐就是四年,抽屉里的文件换了一茬又一茬,他的职务却像生了根,纹丝不动。

  走廊里传来皮鞋跟敲击地面的声响,刘建国下意识挺直了背。

  他知道是那些会来事的同事又去汇报工作了。

  这几年,他眼睁睁看着省教委里几个连三角函数公式都记不全的人,

  靠着给领导端茶倒水、逢年过节拎着点心匣子串门,一个个爬到了处长的位置。

  就说陈山,去年教委选拔教研室主任时,

  据说前后一个月光是往教委一把和二把手的办公室跑,就不下十几次。

  更不要说此人的父亲陈岩石,虽然只是京州市副市长兼市公安局局长,

  官儿不大,但却拥有一帮实力派老战友,

  随便漏出几句话都能让陈山这小子吃的五饱六饱,结果公示名单上,他的名字赫然在列。

  时代是真变了。刘建国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梧桐树,心里泛起一阵苦涩。

  四五年前,办公室里比的是谁能熬夜改完教案,谁带的学生升学率高;

  现在呢,酒桌上的祝酒词比黑板上的板书还重要,

  汇报材料里的创新举措比学生的错题本还受关注。

  他攥紧了拳头,指腹抵着掌心的老茧,

  那是常年深入一线基层教学岗位,握粉笔、改作业磨出来的。

  他不信自己这辈子就困在这副主任的位置上,

  不信踏踏实实干出来的成绩,抵不过那些花里胡哨的场面活。

  这次的奥数竞赛,是他刘建国最后的机会。

  只要祁同伟能出彩,只要汉东能拿到像样的名次,他的履历上就能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可陈山这一手,到底是想干什么?

  是真觉得让选手去课堂上传经送宝能体现教育成果,还是......

  刘建国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不行,必须去问清楚。

  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快步走向走廊尽头那间挂着教研室主任办公室牌子的房间。

  门外的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一条绷紧的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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