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是时候来一次封疆大吏的小小权力任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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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群峰带着七岁的小梁璐走后,祁胜利坐在藤椅上,指间的玉溪烟燃到了尽头,烫了手指才回过神来。京州公法军管会组长任命里存在的徇私问题,虽说是梁群峰无意间透露出的,
但他祁胜利心里清楚,这事绝不能坐视不管,于公于私都必须插手,要动用一下自己作为岭南五省封疆大吏的小小权力。
于公的层面,祁胜利对陈岩石的为人与能力洞若观火。
回首上辈子,陈岩石身为老革命,最终却仅任职汉东省检察院常务副检察长,为此他始终愤懑难平。
可若论真才实学,他的业务水平与工作能力在一众同僚里实在难以出彩。
就拿陈岩石最看不惯的赵立春来说,那可是在复杂官场摸爬滚打、手腕与智慧兼具的人物,
单拎工作能力来讲,陈岩石与之相比,差距何止一星半点?中间隔着很多个李达康呢。
赵立春在经济建设、人事调度等关键事务上展现出的果敢与精准判断,是陈岩石难以企及的。
再看陈岩石离休后的行径,全然不顾组织规矩,退而不休,频繁插手司法办案流程,
干涉干部任免决策。
彼时,燕京三令五申强调司法独立,严禁领导干部违规干预司法活动,
可陈岩石却视若罔闻,这般行径,严重破坏了正常的工作秩序,其道德水准、纪律意识着实令人质疑。
革命战争年代,许多同志怀着纯粹的理想投身革命,陈岩石或许也是其中一员,质朴且勇敢。
然而,随着革命胜利,社会环境剧变,部分人在权力与利益的诱惑下,逐渐迷失自我。
陈岩石身处官场大染缸,似乎也未能幸免,曾经的纯粹被权力欲、功名心消磨殆尽。
这辈子,祁胜利特意留意陈岩石的工作表现,结果令人大失所望,其能力不仅未见长进,反而愈发跟不上时代发展的步伐,
处理复杂事务时显得力不从心,观念陈旧。
这样的状况下,若将重要岗位交予他,无疑是对工作的极不负责,极有可能给组织带来难以估量的损失,所以陈岩石绝对不能得到重用。
与之形成鲜明反差的是梁群峰。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他在政法领域的表现堪称卓越。
他思维敏锐,对各类案件有着独到的见解,处理棘手问题时总能冷静分析、果断决策,展现出过硬的专业素养。
在打击犯罪、维护社会稳定等方面,他屡立奇功,诸多疑难案件在他手中迎刃而解,为汉东省的法治建设立下汗马功劳。
这样一位能力出众、德才兼备的干部,若是不能担任京州公法军管会保卫组组长,
对组织而言,无疑是一大憾事,错失一位能在关键岗位发光发热、推动政法工作迈向新高度的得力干将。
于私而言,四年前发生的那桩事,祁胜利始终铭记于心。
当时地方干部推荐军校生选拔比试,梁群峰主动站出来自我揭发,坦言自己在比试中存在作弊行为。
正因为他的这份坦诚,祁长胜得以获得选拔测试第一名,顺利踏入燕京国防大学的校门。
而梁群峰自己,不仅失去了上军校的宝贵机会,还因作弊一事牵扯出他的大伯,致使其大伯不堪舆论压力,羞愤之下举枪自尽。
虽说这件事从世俗意义上不算对祁家有直接的恩情馈赠,但梁群峰身上所展现出的实诚劲儿,深深打动了祁胜利。
在上大夏最好军校的这种足以逆天改命的机会面前,能有如此勇气直面错误、坚守原则的人,实属罕见。
祁胜利打心底里觉得,对这样质朴、正直的后辈,理应多加呵护、扶持。
所以,当得知梁群峰在这次提拔中遭遇不公平、不公正对待时,祁胜利内心的责任感瞬间被点燃,
他深知自己必须挺身而出,为梁群峰讨回公道,而且要将此事一查到底,绝不容许任何形式的徇私舞弊破坏组织的公平与正义。
第二天一早,军区办公楼前的凤凰木新叶舒展如羽,满地红木棉被晨露浸得发亮,
祁胜利踩着花瓣走进司令员办公室,军鞋底沾着细碎的红色花绒。
他把薄款军外套往衣帽架上一搭,金属纽扣撞在木架上叮当作响,转身就抓起桌上的黑色转盘电话,
手指在拨号盘上转得飞快,电话“咔嗒”一声接通了京州公法军管会军代表办公室。
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应答声,接电话的正是三年前那位汉东省军区干部。
当年他还是副师级的省军区副参谋长,如今头衔有增添了一笔,已是正师级的军区参谋长了。
祁胜利省去所有寒暄,开口便带着军人的干脆:
“京州公法军管会的一把手在不在?”
等到对面回答自己就是军管会的军代表,是军管会的一把手之后,
祁胜利就连珠炮似的继续发问,
”为啥要把原本提拔梁群峰当保卫组组长的方案,换成让陈岩石去担任这个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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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代表握着电话筒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着,指腹把木纹磨得发亮,脸上堆着为难的苦笑,
嘴唇动了几次才挤出声音,喉咙像卡着砂纸似的发涩。
他本想找些“方案还在研究”的话搪塞过去,可电话那头是统领岭南五省的一号首长,
话筒里传来的呼吸声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半句虚话都不敢说。
在祁胜利“你直接说”的再三催促下,军代表才把声音压到几乎贴住话筒:
“首长,这事……这事其实和汉东省委副书记兼革委会主任雷年发有关系。”
窗外的榕树被南风拂得沙沙作响,阳光穿过叶隙在地板上织出晃动的光斑,
祁胜利的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节奏随着军代表的话渐渐变快。
他对雷年发的仕途记得清楚:进入七十年代,燕京方面提出抓革命促生产、恢复社会秩序后,
雷年发这几年的提拔像踩了风火轮——凭着清北学院高材生的文凭,
1972年从吕州市委书记直接跃升为省委副书记、革委会副主任,到了去年也就是1974年,
又晋位省委副书记、革委会主任,如今已是汉东行政系统里仅次于伍万里的二把手。
话筒那头的军代表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几乎成了气音:
“就在前两天,雷主任专门为陈岩石的事给我打了电话,让我们京州公法军管会‘多考虑老革命的功绩和资历’,
优先安排陈岩石担任保卫组组长。
就因为这通电话,梁群峰的提拔文件刚从打字室印出来,还没来得及下发就被压在抽屉里了。”
听筒里的电流声滋滋作响,祁胜利捏着话筒的手渐渐收紧,指节在硬塑料外壳上捏出几道白痕,指腹因用力而泛白。
弄清楚内情后,他胸口像堵了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闷,愤怒和忧虑在心里交织。
愤怒的是陈岩石,两辈子了,那点靠着老资格钻营的心思一点没改,拿着革命前辈的名头争官要位,真是把老革命的脸都丢尽了。
更让他揪心的是雷年发。
这人是他看着从金山县副县长一步步走上来的,当年同伟出生时,儿媳素芳难产,县医院产房满员,
是雷年发以金山县委书记之名,动用关系硬是让县医院加了张临时产床,还请动了退休多年的妇产科老主任主刀,才保住了素芳母子的命。
这份救命情他祁胜利一直记着,而且祁胜利也是因为雷年发的清北学院文凭对其不由自主高看几眼,
中间雷年发几次提拔遇阻,他都以默认的方式暗中帮衬。
可现在看来,雷年发虽说在运动中经历了多次群众批评,却还是没改掉知识分子那点精致利己的毛病,
手里刚握了权就这么随意滥用,用得毫无顾忌,还用到了极致。
再不干涉一下,这个本应该有着大好前途的壮年干部,过几年社会风气一变,怕是就有腐化堕落的风险了。
想到这些,祁胜利不知不觉额头的汗水就滴落在了办公桌上。
办公桌上的台历被穿堂风吹得哗哗响,纸页在“1975年4月”的位置来回翻动,边角微微卷起。
祁胜利深吸一口气,胸腔里的闷火被压下去几分,猛地抓起电话,手指在拨号盘上转了半圈,
稳稳拨出汉东省军区司令员李延年办公室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回铃音,一声一声,在飘着栀子花香的寂静房间里格外清晰,像敲在人心上的鼓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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