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裴渊和墨韵

　　高二那年的深秋，斜阳透过图书馆的格子窗，在斑驳的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裴渊独自坐在靠窗的角落，指尖轻抚过《时间简史》泛黄的书页。

　　就在这时，一片枫叶书签忽然从书页间翩然滑落，红艳似火的叶脉在夕阳下泛着细腻的光泽。

　　他下意识地俯身去拾，却见另一只纤细的手也同时伸向那片枫叶。

　　抬眼望去，撞进一双清澈的杏眼里——女孩扎着利落的马尾，发梢在斜阳里泛着栗色的光泽，那是刚转学来的物理课代表墨韵。

　　你也喜欢霍金？她的声音清凌凌的，像秋日山涧的溪水。

　　裴渊微微一怔，指尖与她在枫叶上方轻轻相触。他直起身，将书签递过去时注意到叶脉上工整地写着宇宙永恒，探索不息。

　　墨韵接过书签，眼底漾开浅浅的笑意：我最敬佩他的意志力。她的指尖轻抚书页上霍金的照片，即便被困在轮椅上，他的思想却遨游了整个宇宙。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拥有这样自由的灵魂。

　　暮色透过窗棂，为她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光。书架间浮动着旧书特有的墨香，远处传来隐约的翻页声。

　　裴渊望着她专注的神情，忽然觉得这个秋日午后，因为一个共同喜欢的物理学家，变得格外不同。

　　后面两人经常讨论学习，也慢慢熟悉起来。

　　真正心动的一刻是学习运动会。运动会那天的阳光格外炽烈，塑胶跑道被晒得微微发烫。

　　裴渊原本只是被学生会安排来负责检录工作，却在三千米起跑线前不经意的一瞥中，目光再也无法移开。

　　那个叫墨韵的女生站在第三跑道，简单的马尾辫，素净的运动服，在人群中并不起眼。

　　但当她俯身系鞋带时，脖颈勾勒出倔强的弧度，起身时眼神清亮得像山涧的泉水。

　　发令枪响后，裴渊一直有意无意地关注着那道身影。前五圈她跑得很稳，始终保持在第一梯队。但到第七圈时，她的步伐明显变得沉重，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最后两圈，她的脸色已经苍白如纸，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看台上的加油声此起彼伏，她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眼中只有前方蜿蜒的红色跑道。

　　在终点线前五十米，她的身体明显晃了一下，险些摔倒。裁判已经站起身，准备随时终止比赛。但她只是咬了咬下唇，重新调整呼吸，以一种近乎固执的姿态，一步一步冲向终点。

　　冲过终点线的瞬间，她直接瘫坐在了跑道上，汗水顺着发梢滴落，在滚烫的塑胶跑道上洇开深色的印记。

　　裴渊几乎是下意识地拿起一瓶水和毛巾走了过去。

　　“谢谢。”她的声音因为剧烈运动而沙哑，接过水时手指还在微微发抖。

　　裴渊在她身旁坐下，看着她把整瓶水慢慢喝完，才轻声问：“你明明就跑不动了，为什么还要逞强？”

　　墨韵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转过头来看他。因为逆光，她微微眯起眼睛，这个动作让她看起来像只慵懒的猫。

　　“我怎么能确定我自己不能跑完？”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裴渊平静的心湖，“在真正到达极限之前，所有的不可能都只是假设，不是吗？”

　　阳光从她身后漫过来，给她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汗水还挂在她长长的睫毛上，随着眨眼的动作微微颤动。她的眼神干净又坦荡，像雨后初晴的天空。

　　这一刻，裴渊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加速的声音。

　　他想起自己这些年来按部就班的生活——永远在既定的轨道上运行，从不越界，从不冒险。

　　而眼前这个女孩，明明已经精疲力尽，却依然相信着无限的可能。

　　“你说得对。”裴渊听见自己这样说，声音里带着他从未有过的温柔。

　　墨韵似乎有些意外他的回应，随即弯起眼睛笑了。那个笑容很浅，却让裴渊觉得，这个炎热的午后突然变得清爽起来。

　　看台上的喧嚣，跑道边的嘈杂，都在这一刻远去。世界仿佛只剩下他们坐在终点线旁的两个身影，和彼此眼中清晰倒映的模样。

　　后来裴渊总是会想起这个下午，想起墨韵那句看似随意却充满力量的话。

　　它像一束光，猝不及防地照进他循规蹈矩的世界，让那些被规则和理性禁锢的部分，开始悄悄松动。

　　而这一切，都始于一场三千米赛跑，和一个关于“可能”与“不可能”的对话。

　　在裴渊18岁生日时，裴渊在裴家过了一个热闹的生日派对，他去找墨韵。

　　他来到墨韵家楼下，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是他精心为她准备的礼物——一个刻有宇宙元素的音乐盒，就像他们最初在图书馆谈论霍金时提到的宇宙一样神秘而美好。

　　另一只手上提着一个蛋糕。

　　他深吸一口气，拨通了墨韵的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她清甜的声音。

　　“墨韵，我在你家楼下。”裴渊深吸一口气，“我有话想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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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韵愣了一下，随即说：“你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

　　夜色渐浓，教学楼里的灯光次第亮起。不多时，墨韵纤细的身影出现在楼道口，踏着月色款款走来。

　　她身上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长款毛衣外套，柔软的羊绒质地衬得她肤色愈发莹白，宽松的剪裁更显出身段的纤柔。

　　夜风拂过，衣摆轻轻摇曳，仿佛携着一身清辉。

　　“怎么了？”她在裴渊面前站定，轻声问道，眼里带着些许疑惑。

　　裴渊凝视着她被月光浸染的侧脸，声音比平时柔和：“今天我生日。”

　　墨韵微微一怔，随即莞尔：“生日快乐！”她的笑容很浅，却让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瞬间明亮起来。

　　裴渊将一直背在身后的手伸出，递过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礼盒：“这个送给你。”

　　“你过生日为什么要送我礼物？”墨韵眨了眨眼，不解地偏头。

　　“我……”裴渊一时语塞，耳根微微发烫。月光下，能看见他喉结轻轻滚动。

　　墨韵看着他难得局促的模样，忽然明白了什么。她伸手接过那份还带着他体温的礼物，轻轻放在身旁的长椅上：“好，我收下。”

　　“墨韵……”裴渊低声唤她的名字，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墨韵抬起头。皎洁的月光流淌在她素净的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她似乎预感到了什么，垂在身侧的手指悄悄攥紧了毛衣衣角，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墨韵，”裴渊向前迈了一小步，深深注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喜欢你。”

　　夜风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喜欢你了。”他的声音渐渐坚定，“我喜欢你对我笑时的模样，喜欢你认真学习时微蹙的眉头，喜欢你……”他顿了顿，目光温柔得能溺死人，“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月光如水，静静笼罩着相对而立的两人。墨韵的长睫轻轻颤动，在他告白的话语中，缓缓低下了头。

　　空气仿佛凝固了。墨韵怔怔地看着他，眼中闪过惊讶、慌乱，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我知道这可能很突然，”裴渊继续说，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真挚，“但今天是我十八岁生日，我想做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决定。”

　　墨韵低下头，良久没有说话。

　　就在裴渊以为会被拒绝时，她终于开口：

　　“好。”

　　这个简单的字让裴渊的心跳漏了一拍。

　　“但是，”墨韵抬起头，眼神认真，“我们不能公开。”

　　裴渊愣住了：“为什么？”

　　“你是裴家的继承人，”墨韵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而我只是个普通学生。如果别人知道我们在一起，他们会怎么说？会说我能进学生会是因为你，会说我的成绩是因为你。我不想这样。”

　　她向前一步，月光在她眼中闪烁：“裴渊，我喜欢你，但我也喜欢靠自己的能力赢得尊重。你能明白吗？”

　　一阵寒风吹过，枯叶在脚下沙沙作响。裴渊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女孩，突然理解了她的坚持。

　　“好。”他郑重地点头，“就按你说的办。”

　　墨韵笑了，那是裴渊见过最美的笑容。她悄悄伸出手，小拇指勾住他的小拇指：

　　“这是我们的秘密。”

　　两个年轻人的手指紧紧勾在一起。这一刻，他们不再是裴家继承人和普通学生，只是单纯相爱的少年少女。

　　“等我毕业，”裴渊轻声说，“等我能够自己做主的时候，我一定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是我喜欢的人。到时候你不会拒绝公开吧。”

　　墨韵笑着摇了摇头。

　　裴渊上前一步，抱住墨韵。

　　墨韵回抱着裴渊，靠在他肩上，没有回答。她知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只是家世的差距，更是整个世界的期待与偏见。

　　但至少在这一刻，在月光和夜色的掩护下，他们拥有了彼此。

　　很多年后，当裴渊再次站在这座老宅的花园里，依然能清晰地记起这个夜晚。记起墨韵眼中闪烁的月光，记起她说的那句“我不想靠你证明自己”。

　　月光依旧，而那个在月光下许下秘密约定的夜晚，已经成为青春记忆里最珍贵的一页。

　　那是在大一开学前最后一周的黄昏，暑气未消，空气里还残留着白日的燥热。他们选的是一部口碑很好的爱情电影，讲的是年少时的相遇与错过的故事。

　　整个观影过程中，两人都坐得笔直，仿佛稍一松懈就会惊扰到什么。当荧幕上男女主角在雨中情不自禁地接吻时，裴渊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快得不像话。他悄悄侧过头，发现墨韵正专注地盯着屏幕，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颤动。

　　他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轻触碰她的指尖，发现她手心早已沁出细汗。这个发现让他莫名地安心——原来紧张的，不止他一个人。

　　黑暗中，他们无声地十指相扣。爆米花的甜腻香气与初恋的悸动在空气中交织，仿佛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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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影散场后，他们随着人流走到街上。夏夜的凉风吹散了影院里的闷热，却也吹不散两人之间那种微妙的氛围。

　　“去河边走走吗？”裴渊轻声问，手指依然与她交缠。

　　墨韵点点头，耳根在路灯下泛着淡淡的粉色。

　　他们沿着河岸慢慢地走，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彼此的脚步声和远处传来的车流声。

　　路过一个卖的小摊时，裴渊买了一支粉色的递给墨韵。

　　她接过，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小块，却在放进嘴里时不小心沾到了嘴角。裴渊看着她傻气的样子，忍不住笑了。

　　“别动。”他轻声说，然后俯身靠近，用拇指轻轻擦去她唇边的糖渍。

　　这个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让两人都愣住了。裴渊的手还停留在她的脸颊，能感受到她肌肤传来的温热。墨韵仰头看着他，眼睛在月光下亮得惊人。

　　下一秒，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他缓缓低下头，轻轻地吻上了她的唇。

　　那是一个极其青涩的吻，短暂得如同蜻蜓点水，却让两个人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分开时，墨韵的脸红得像晚霞，手中的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这是我的初吻。”

　　“我也是。”裴渊的声音有些沙哑，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夏夜的微风中轻轻摇曳。远处城市的灯火明明灭灭，如同他们此刻悸动不安的心。

　　那一晚，他们牵着手走了很久很久，仿佛要将这个夏天的余温，连同初吻的甜蜜，一起珍藏进记忆的最深处。而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在这个美好的夜晚，似乎也变得不再那么令人不安。

　　因为至少在这一刻，他们拥有彼此，拥有这个夏天最美好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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