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烟火气息

　　天文台穹顶的浩瀚星图仿佛还在视网膜上残留着微光，空气中似乎还飘荡着宇宙尘埃的清冷气息。

　　然而，宋卿倾拉着顾炜深的手腕，目标明确地将他从高冷的学术殿堂拽入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充满喧嚣与彩色霓虹的世界——商场顶楼那家热闹得几乎要掀翻天花板的游戏厅。

　　从天文台上下来，宋卿倾眼珠滴溜溜一转，脸上瞬间换上一种混合着失落和遗憾的表情，轻轻叹了口气：“唉……好想把这些星星带回家啊。” 她说着，目光却偷偷瞟向顾炜深，观察他的反应。

　　顾炜深整理好袖口，抬眼看她，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在说“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很幼稚”。

　　宋卿倾不气馁，再接再厉。她像只灵活的小鹿，蹦跶在顾炜深身前，指着城市璀璨的、如同倒置星河的灯火：“顾炜深你看！下面也好亮！像不像另一个星空？” 她转过身，背对着城市的光海，双手背在身后，微微歪着头，脸上绽开一个极其灿烂、带着点撒娇意味的笑容，眼睛亮得惊人：“我知道有个地方，能把‘星星’抓回家哦！”

　　顾炜深挑眉，等着她的下文。他对这种“星星”的修辞手法显然不太感冒。但她想去他就陪她去。

　　震耳欲聋的电子音效、孩子们兴奋的尖叫、闪烁得令人眼花的灯光……这一切如同密集的陨石雨，瞬间砸在刚从静谧星空归来的顾炜深身上。

　　他那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大衣，手腕上价值不菲的腕表，以及周身那股“生人勿近、闲人退散”的冷冽气场，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甚至有些滑稽。

　　他眉头微蹙，看着身边像被注入了兴奋剂、小脸放光四处张望的宋卿倾，感觉像是被一颗脱离轨道的小行星强行捕获，拖入了未知星域。

　　“顾炜深！看！那个！”宋卿倾兴奋地指着一排花花绿绿的抓娃娃机中，一台装着无数毛绒玩偶的机器。她的目光精准地锁定在一只造型奇特的玩偶上——那是一只穿着臃肿宇航服、抱着颗小星星、表情呆萌又带着点傻气的深蓝色小熊。

　　“我要那个宇航熊！像不像刚从我们看过的星云里掉出来的？”

　　顾炜深的目光顺着她的指尖望去，掠过那些廉价的毛绒玩具和闪烁着诱捕光芒的机器，最后落回宋卿倾写满期待、仿佛盛着整个星河的眸子里。

　　他沉默了两秒，本能地伸手去掏他那个装着黑卡的名片夹：“买下来。” 对他而言，这是最符合“效率”和“资源优化”的选择。

　　“不要！”宋卿倾立刻按住他的手，指尖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衬衫布料传来，顾炜深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买的有什么灵魂！要亲手抓到的才珍贵！快，换币去！”她不由分说，拖着这位刚从星空谈判归来的“顾总”，像拖着一个大型行李，走向那台吐着廉价金属圆片的换币机。

　　顾炜深看着那台嗡嗡作响的机器，再看看自己手中那张能在全球任何顶级场所畅通无阻的黑卡，生平第一次对“价值”产生了某种错位感。他认命地操作机器，换回一大筐沉甸甸、叮当作响的游戏币，那筐子与他精英气质形成的反差，连旁边路过的中学生都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顾炜深看着那台吐着廉价塑料游戏币的机器，又看看手中象征无限额度的黑卡，生平第一次对“效率”产生了动摇。他认命地拿着一大筐沉甸甸的游戏币。

　　接下来的场景，堪称顾大少爷在商业谈判桌外遭遇的“最大挫折”。

　　宋卿倾撸起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腕，投入硬币，全神贯注地操控着摇杆。她的小脸因为用力而微微鼓起，嘴里还念念有词：“左一点…再左一点…好！下爪！”

　　然而，那钢铁爪子总是显得有气无力，要么在宇航熊圆滚滚的头盔上轻轻擦过，要么好不容易抓住了它的胳膊，却在升到最高点时“啪嗒”一声无情松开。

　　“啊啊啊！气死我了！这爪子肯定被调松了！”宋卿倾气恼地跺着脚，像只炸毛的小猫，指着机器控诉，“它欺负人！”

　　顾炜深怀里抱着那筐沉重的游戏币，看着宋卿倾因为抓不到娃娃而气的跳脚，看着她抓耳挠腮、屡败屡战的样子，薄唇几不可察地抿紧，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纵容的微光。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机器的运行轨迹、爪子的摆动幅度和下落速度，大脑如同精密的计算机，飞快地计算着各种参数。

　　在宋卿倾又一次功败垂成、懊恼地锤了一下操作台（引来旁边小孩惊恐的目光）时，她狡黠地看向顾炜深：“顾炜深……要不……你试试？”

　　顾炜深平静无波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角度偏差7.5度，下爪时机需提前0.5秒，抓取点应选择重心下方2厘米处。”

　　“啊？”宋卿倾回头，大眼睛里满是茫然，显然没听懂他这一串精确到小数点的“作战指令”。

　　顾炜深没再解释。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瞬间笼罩了小小的操作台，带来一股清冽的雪松气息，将周围爆米花的甜腻味都压下去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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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如同操控精密仪器般，稳稳搭在了冰冷的金属摇杆上。他的动作没有丝毫宋卿倾式的急躁和晃动，只有一种令人心安的稳定和绝对的精准。

　　他微微俯身，深邃的目光穿透闪烁的霓虹灯光，牢牢锁定在玻璃柜里那只深蓝色的宇航熊身上，侧脸的线条在光影下显得冷峻而专注。

　　宋卿倾站在他怀里，侧头看到他认真的侧脸，几乎能感受到他高度集中的精神力场，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她屏住呼吸，目光在他专注的侧脸和玻璃柜里的小熊之间来回游移。

　　“现在。”他声音低沉，果断按下按钮。

　　钢铁爪子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稳稳落下，精准地卡在了顾炜深计算好的位置——宇航熊头盔下方、背包与身体连接的重心处！然后，在宋卿倾难以置信的注视下，那爪子牢牢抓住，稳稳当当地将那只呆萌的小熊提起，一路毫无波折地送进了出货口！

　　“哇——！！！”宋卿倾的尖叫声瞬间盖过了游戏厅的所有噪音，她激动得跳起来，整个人几乎挂在了顾炜深的胳膊上，“抓到了！顾炜深你真的太神了！！”

　　她的喜悦像超新星爆发，瞬间点亮了整个嘈杂的空间。她仰着脸看他，眼中是纯粹的崇拜和兴奋的光芒，比任何星光都耀眼。

　　顾炜深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撞得身体微微一晃，手臂上传来她温热的体温和兴奋的颤抖。

　　他身体有片刻的僵硬，随即很快放松下来，垂眸看着滚落出来的深蓝色宇航熊，又看看挂在自己手臂上、笑得像个得到全宇宙最棒礼物的孩子般的女孩，眼底深处那万年不化的坚冰，似乎被这纯粹而炽热的阳光悄然融化了一角，漾开一丝极淡的涟漪。

　　“这怎么会难倒我呢。”

　　他弯腰，用两根手指拎起那只毛茸茸的宇航熊（动作依旧带着点嫌弃玩具质感的矜持），塞进宋卿倾怀里，“拿着。”

　　宋卿倾紧紧抱住这只承载着“高科技”与“意外惊喜”的小熊，把脸埋进它柔软的绒毛里蹭了蹭，之前的挫败感烟消云散，只剩下满心的雀跃。

　　“顾炜深！你简直是抓娃娃界的黑洞！不对，是引力奇点！太厉害了！”她毫不吝啬地赞美，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走！我们再去征服那只粉色的星云独角兽！”

　　顾炜深看着怀里瞬间少了一大半的游戏币筐，又看了看前方如同星系般密集排列、闪烁着各种诱惑光芒的娃娃机阵列，第一次对“时间成本”和“沉没成本”产生了深刻的无力感。

　　他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左耳那枚在游戏厅光怪陆离灯光下依旧泛着冷硬光泽的黑色耳钉——仿佛在确认自己是否还在现实维度。

　　最终，他只是几不可闻地轻叹一声，没有拒绝那只再次伸过来、充满活力的小手，认命地被她拉着，走向下一个“星辰大海”的征途。

　　只是这一次，他高大的身影在喧嚣的霓虹中，似乎不再那么突兀。那只被他嫌弃地拎着的宇航熊，被他小心地换到了另一只手上提着，而那只被宋卿倾紧紧抓住的手腕……他好像，也没有要挣脱的意思。

　　宋卿倾心满意足地抱着刚刚“征战”抓娃娃机的战利品——几只造型各异的可爱玩偶，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红晕。指尖还残留着操作摇杆时微微的紧张感，但更多的是满载而归的喜悦。

　　“大丰收！”她掂了掂怀里的玩偶，笑着看向身旁一直耐心陪伴、偶尔在关键时刻给出“战术指导”的顾炜深。

　　顾炜深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目光温和地落在她满足的笑脸上：“嗯，厉害。”他顺手帮她调整了一下快要滑落的玩偶。

　　夜风带着一丝凉意拂过。宋卿倾脸上的笑容稍稍敛起，想起宿舍里的几个身影——季莞柠她们。

　　宋卿倾想到可能会宿舍可能被‘拷问’，于是打算买点夜宵回去堵季莞柠等人的嘴。

　　将自己的想法告诉顾炜深。顾炜深几乎没有犹豫，立刻点头：“好主意。你想带什么？她们喜欢什么？”

　　“嗯……”宋卿倾环顾四周热闹的夜市和小吃摊，思索着，“莞柠喜欢甜口的，尤其是那种精致的小蛋糕或者暖乎乎的糖水。另外两个嘛，一个无辣不欢，一个喜欢咸香酥脆的。我们分头看看？”

　　“不用分头，一起选。”顾炜深很自然地接过她怀里大部分的玩偶，减轻她的负担，“我知道有家甜品店这个点还开着，提拉米苏和芒果班戟做得不错。旁边巷子拐角那家烧烤摊的烤鸡翅和烤年糕是一绝，还有路口那家粥铺的艇仔粥料很足。应该能满足她们的口味。”

　　宋卿倾眼睛一亮：“太好了！就这么办！”

　　两人并肩穿梭在熙攘的夜宵街。暖黄的灯光下，食物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顾炜深熟稔地带着宋卿倾先去了那家精致的甜品店，橱窗里暖黄的灯光打在琳琅满目的甜点上。宋卿倾仔细挑选，最后选定了一块淋着巧克力酱的提拉米苏、一个金灿灿的芒果班戟，还有一份粉嫩诱人的草莓奶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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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莞柠看到这个一定开心。”她小心地接过店员打包好的精美盒子。

　　接着，他们走向烧烤摊。烟火气瞬间浓烈起来，炭火滋滋作响，油脂滴落的声音伴随着诱人的香气。

　　顾炜深熟练地点单：“老板，十串秘制烤鸡翅，五串烤年糕，五串烤面筋，微辣和中辣各一半。”他知道宋卿倾不太能吃辣，特意叮嘱了辣度分开。

　　等待的过程中，宋卿倾又去旁边的炸物摊买了一份金黄酥脆的盐酥鸡。

　　最后，他们来到粥铺。顾炜深要了一份热气腾腾、配料丰富的艇仔粥打包。宋卿倾想了想，又加了几杯温热的港式奶茶。

　　不一会儿，两人手上就提满了大大小小的袋子。食物的香气混合着甜品的甜蜜气息，从袋口丝丝缕缕地飘散出来。

　　顾炜深一手提着大部分的夜宵和玩偶，另一只空着的手很自然地虚扶在宋卿倾身侧，护着她穿过人群。

　　宋卿倾则提着相对轻巧的甜品盒和奶茶，脸上带着期待的笑容。没有想到她竟然有一天和顾炜深一起约会。

　　“这下齐全了，”宋卿倾看着手里丰盛的“战果”。

　　顾炜深看向宋卿倾，夜风吹拂，带着食物的暖香和即将传递的关怀。

　　两人提着沉甸甸的夜宵和玩偶，带着一份温暖的期待，踏上了回程的路。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又缩短，并肩而行的身影，成了这喧嚣夜市里一道宁静而温暖的风景线。他们带回去的，不仅仅是食物，更是深夜里的慰藉和属于“小团体”的温暖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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