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玉兰簪下的杀机

　　玉簪被苏璃收进了贴身的锦囊里。冰凉的玉质贴着心口，像一枚警醒的烙印——既是荣耀，也是枷锁。

　　流言虽未平息，但皇帝的赏赐像一道无形的屏障，让那些明里暗里的窥探收敛了不少。御膳房送来的膳食再无人敢动手脚，路过的宫女内侍见了她，也多了几分敬畏。

　　可苏璃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平静。丽贵妃的手段绝不会止步于流言，就像蛰伏的毒蛇，总在暗处等待致命一击的时机。

　　这日午后，她去库房查阅旧档，无意间发现了一本泛黄的账册。里面记录着三年前东宫采买的明细，其中一笔“胭脂水粉”的开销格外醒目——数量庞大，远超东宫女眷的用量，且经手人一栏，写着刘嬷嬷的心腹宫女的名字。

　　苏璃的指尖顿在账册上。三年前，正是刘嬷嬷权势最盛的时候。这么多胭脂水粉，去向何处？

　　她顺着账册的日期往后翻，发现每隔三个月，就有一笔类似的开销，且每次采买后不久，丽贵妃的宫里就会传出“赏赐”宫女的消息。

　　一个念头在她脑海里成形：刘嬷嬷很可能在借着采买的名义，给丽贵妃输送财物！胭脂水粉不过是幌子，里面藏的或许是金银，甚至是……更重要的东西。

　　“姑娘，查到什么了？”周太监端着茶进来，见她对着账册出神，好奇地问道。

　　苏璃将账册往他面前推了推：“公公看这个。”

　　周太监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片刻，脸色渐渐凝重：“这……这不对劲啊。东宫哪用得着这么多胭脂水粉？”他忽然想起什么，“老奴记起来了，三年前刘嬷嬷总说要给各宫送‘份例’，原来是借着这个由头……”

　　“借着这个由头，给丽贵妃输送利益。”苏璃接过话，“刘嬷嬷虽是先皇后的人，却未必对殿下忠心。或许从那时起，她就已经投靠丽贵妃了。”

　　周太监倒吸一口凉气：“若真是这样，那她之前诬陷你，恐怕也不是一时冲动，而是丽贵妃早就安排好的！”

　　苏璃点头。这就解释了为何刘嬷嬷被软禁后，丽贵妃还能借着御膳房的手动手脚——她们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人。

　　“这个发现，要不要告诉殿下？”周太监问道。

　　“要。”苏璃沉吟道，“但不是现在。”她将账册收好，“刘嬷嬷现在是枚废棋，丽贵妃未必会保她。我们可以等，等丽贵妃再动手时，用这个账本打她个措手不及。”

　　周太监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惊叹：“姑娘的心计，越来越深了。”

　　苏璃苦笑。在这深宫里，心不深，怎么活下去？

　　傍晚时分，春桃又从碎玉轩来了，这次手里捧着个锦盒，神色慌张：“姑娘，这是……这是贵妃娘娘让我交给你的，说是赔罪礼。”

　　苏璃打开锦盒，里面是一支金步摇，凤凰衔珠的样式，珠光宝气，一看就价值不菲。步摇底下压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前事皆误会，望姑娘海涵。”

　　“她这是……”春桃不解。

　　“黄鼠狼给鸡拜年。”苏璃冷笑一声，将步摇拿起来，对着光仔细看了看。步摇的凤凰眼睛是用红宝石做的，看着没什么异样，但她总觉得不对劲。

　　她忽然想起书里的情节——有一种西域的毒，能藏在宝石里，遇热会释放出无色无味的毒气，让人慢性中毒，看似病逝，查不出任何痕迹。

　　“春桃，你送来的时候，谁还碰过这个锦盒？”苏璃问道。

　　“就……就贵妃娘娘身边的翠儿姐姐，她让我务必亲手交到你手上。”春桃的声音有些发颤，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

　　苏璃将步摇放回锦盒，盖好盖子：“这礼太贵重，我受不起。你帮我送回去，就说‘无功不受禄’。”

　　“可……可是贵妃娘娘说，你要是不收，就是还在生她的气……”春桃为难地说。

　　“那就让她继续生气。”苏璃的语气斩钉截铁，“你告诉她，东宫有东宫的规矩，不该收的礼，绝不能收。”

　　春桃咬了咬牙：“好，我这就去！”

　　春桃走后，苏璃立刻让人去请秦风。

　　秦风很快就来了，见她神色凝重，连忙问道：“姑娘出事了？”

　　苏璃将锦盒推给他：“秦统领，麻烦你让人查查这支步摇，看看有没有问题。我怀疑……有毒。”

　　秦风的脸色沉了下来，打开锦盒看了看：“丽贵妃竟敢如此大胆！”他合上锦盒，“姑娘放心，属下这就去查，定给你一个交代！”

　　秦风走后，周太监忧心忡忡：“这丽贵妃也太狠了，竟想用这种阴招！”

　　“她急了。”苏璃望着窗外，“三皇子被禁足，李大人被革职，她的母家也被陛下猜忌，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周太监叹了口气：“可这样下去，姑娘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苏璃的语气平静，“她越是急，就越容易露出破绽。我们只要等着就好。”

　　她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账册上。或许，是时候让刘嬷嬷这枚废棋，发挥最后的作用了。

　　次日一早，秦风就来了，脸色铁青：“姑娘，你猜对了！那步摇的红宝石里，藏着西域的‘牵机引’，遇热会释放毒气，长期接触，神仙难救！”

　　苏璃的眼神冷了下来。果然是慢性毒药！

　　“此事告诉殿下了吗？”

　　“已经禀报了。”秦风点头，“殿下震怒，让属下彻查此事，务必找到丽贵妃买通西域商户的证据。”

　　“有账本。”苏璃将那本泛黄的账册递给秦风，“这是三年前刘嬷嬷给丽贵妃输送利益的证据，或许能顺着查到些什么。”

　　秦风接过账册，翻看几页后，眼睛亮了：“太好了！有了这个，就能坐实丽贵妃与刘嬷嬷勾结！”

　　“刘嬷嬷被软禁在西跨院，或许还知道些别的。”苏璃道，“可以去审审她。”

　　“属下明白！”秦风拿着账册，匆匆离去。

　　苏璃站在窗前，看着秦风的背影，心里清楚，决战的时刻，越来越近了。

　　丽贵妃的毒箭没能伤到她，接下来，该轮到她反击了。

　　傍晚时分，秦风回来了，带来了一个惊人的消息：“刘嬷嬷招了！她说丽贵妃不仅让她输送财物，还让她在三年前，给先皇后的药里下过慢性毒药！”

　　苏璃的瞳孔骤然收缩。先皇后！赵珩的生母！

　　原来丽贵妃的野心，从那么早就开始了！

　　“还有，”秦风的声音带着愤怒，“刘嬷嬷说，先皇后的死，根本不是病逝，是被丽贵妃和三皇子的生母联手害死的！”

　　这个消息像惊雷一样在苏璃耳边炸响。她终于明白，赵珩对丽贵妃的恨意，从来都不只是权力之争，还有杀母之仇！

　　难怪他步步为营，难怪他手段狠厉，原来他一直都在等一个机会，为母报仇！

　　“殿下知道了吗？”苏璃的声音有些发颤。

　　“已经禀报了。”秦风的语气低沉，“殿下现在在书房，谁都不见。”

　　苏璃的心沉了沉。她能想象赵珩此刻的心情——隐忍多年的仇恨终于有了眉目，那种痛苦与愤怒，足以将人吞噬。

　　她犹豫片刻，还是走向了赵珩的书房。

　　书房的门紧闭着，里面没有任何声音。苏璃站在门口，能感觉到里面那种压抑到极致的气息。

　　“殿下，是我。”她轻声道。

　　里面沉默了很久，才传来赵珩沙哑的声音：“进来。”

　　苏璃推门而入，就见赵珩坐在榻上，面前散落着一堆奏折，他的头发有些凌乱，眼底布满血丝，往日的冷静自持荡然无存，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痛苦与恨意。

　　“殿下……”

　　赵珩抬起头，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近乎破碎的脆弱：“你都知道了？”

　　苏璃点点头，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与他平视：“都知道了。”

　　“我母亲……她那么温柔的人……”赵珩的声音哽咽着，“她们怎么敢……怎么敢……”

　　他一直以来的冷静，不过是伪装。在得知母亲惨死的真相后，所有的防线都崩塌了。

　　苏璃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冰凉的手。

　　他的手在颤抖，像寒风中的落叶。

　　或许是这突如其来的温暖给了他力量，赵珩渐渐平静下来，反手握紧了她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苏璃，”他看着她，眼神里带着一种决绝的疯狂，“我要她们，血债血偿。”

　　苏璃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好。”

　　没有多余的安慰，没有虚伪的劝说。她知道，此刻任何话语都苍白无力。他要复仇，她就帮他。

　　不仅仅因为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更因为在看到他脆弱的那一刻，她心底某个角落，忽然软了。

　　赵珩看着她坚定的眼神，眼底的疯狂渐渐褪去，重新被冰冷的决绝取代。他松开她的手，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襟，又变回了那个冷静自持的太子。

　　“秦风已经去查三皇子生母的罪证了。”他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杀意，“明日，就是她们的死期。”

　　苏璃站起身，看着他挺拔的背影，忽然觉得，这场权力的游戏，从一开始就掺杂着太多的血泪。

　　而她，早已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将东宫笼罩在一片寂静里。但苏璃知道，这寂静之下，是即将爆发的滔天巨浪。

　　她的登天阶，注定要染着血与恨，才能通向那权力的巅峰。

　　而她，别无选择，只能陪他一起走下去。

　　哪怕前方是万丈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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