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龙舟声里的旧影

　　端午的江南，暑气初显。秦淮河上的龙舟早已整装待发，龙头高昂，鳞爪鲜明，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漆光。两岸挤满了看客，叫卖粽子、香囊的小贩穿梭其间，热闹得像一锅沸腾的水。

　　皇帝穿着一身藏青色便服，坐在临河的茶楼上，看着河里操练的龙舟，浑浊的眼睛里闪着光：“多少年没看过这光景了……当年我跟你母亲来江南，她还学着划桨，差点掉进水里。”

　　赵珩坐在一旁，给皇帝续上茶：“父皇要是有兴致，等下也去试试？”

　　“老了，划不动喽。”皇帝摆摆手，却笑得像个孩子，“还是看你们年轻人折腾吧。”

　　苏璃带着阿瑾阿瑶站在栏杆边，看着河里的龙舟竞速。阿瑶穿着水绿色的小褂子，手里攥着个虎头香囊，跟着岸边的人群一起拍手叫好：“快点！快点！那只红龙要赢了！”

　　阿瑾则拿着沈文给的速写本，认真地描摹着龙舟的样子，笔触比去年沉稳了许多。

　　“沈先生呢？”苏璃四处张望，没看见沈文的身影。

　　“说是去画舫上准备笔墨了，要把今日的热闹画下来。”赵珩走过来，替她拂去落在肩头的柳絮，“等下龙舟赛结束，还有灯船巡游，比去年寄来的小灯笼好看百倍。”

　　苏璃笑着点头，目光落在河对岸的桃树下。那里站着个穿粗布衣裳的妇人，正给孩子喂奶，阳光落在她们身上，温暖得像一幅画。她忽然想起母亲，想起浣衣局的皂角香，眼眶微微发热。

　　“怎么了？”赵珩察觉到她的异样，轻声问道。

　　“没什么。”苏璃摇摇头，握住他的手，“就是觉得……真好。”

　　真好，能这样陪着他，看着孩子，看着这太平盛世。

　　龙舟赛的鼓声骤然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十几只龙舟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鼓声、号子声、欢呼声混在一起，震得河水都在发抖。皇帝看得激动，忍不住拍着桌子叫好，像个忘乎所以的少年。

　　阿瑶挤到前面，踮着脚尖大喊：“红龙加油！”

　　最终，那只红龙龙舟得了头名，划手们抛起桨板，水花溅了岸边看客一身，引来一阵哄笑。

　　傍晚时分，灯船开始巡游。数十只画舫点亮了灯笼，沿着秦淮河缓缓而行，灯笼的光映在水里，像撒了满地的星星。沈文的画舫在最前面，他站在船头，挥毫泼墨，将这十里灯河都画进了画卷里。

　　皇帝兴致勃勃地带着孩子们上了画舫，阿瑶拿着沈文做的小灯笼，跟画舫上的歌女学唱江南小调，跑调的声音引得众人发笑。阿瑾则陪着皇帝看沈文作画，时不时问些笔法的问题，懂事得让人心疼。

　　苏璃和赵珩站在船尾，看着两岸的灯火渐行渐远。晚风带着水汽拂来，吹起她的发丝，也吹来了远处的歌谣声。

　　“还记得吗？”苏璃忽然开口，“当年我们在江南，也像这样坐在船上。”

　　“记得。”赵珩握紧她的手，“你还说，江南的月亮比京城的圆。”

　　“现在觉得，哪里的月亮都一样。”苏璃靠在他肩上，“只要身边的人在。”

　　赵珩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没说话，只是将她拥得更紧。

　　远处的龙舟还在敲着鼓，号子声隐隐约约传来，像极了多年前那些藏在风雨里的心跳。沈文的画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将这一夜的灯火、欢笑、还有船头相拥的身影，都定格成了永恒。

　　他们的故事，没有惊天动地的传奇，却在这龙舟声里，在这灯河影里，在彼此紧握的手心里，续写着最温柔的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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