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景仁宫的冷月光

　　晋封昭仪的旨意传遍后宫那日，雨柔正站在景仁宫的台阶上。这座曾属于柳常在（如今已是柳婕妤）的宫殿，此刻换了新主，廊下挂着的宫灯比往日亮了三倍，却照不进角落里的阴影。

　　秦风被打入天牢的消息很快传来，据说他受不住刑，招出了三皇子旧部的名单——足足写满了三张纸，从禁军统领到御膳房的管事，牵涉之广，让整个皇宫都浸在寒意里。

　　“陛下在养心殿发脾气，摔了三个瓷瓶。”柳婕妤派人送来一碟杏仁酥，传话的宫女压低声音，“那些被招供的人，已经开始互相攀咬了。”

　　雨柔捏起一块杏仁酥，甜腻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却压不住心底的涩。她知道，这只是开始。三皇子的遗腹子还没找到，那些潜伏的旧部绝不会坐以待毙。

　　入夜后，景仁宫的月光格外冷。雨柔坐在窗前，手里摩挲着那支拼合的海棠银钗，忽然听到院墙外传来几声猫叫——是她和柳婕妤约定的暗号，意为“有急事”。

　　她披了件披风，悄悄从偏门出去，见柳婕妤的贴身宫女正等在巷口，手里捧着个襁褓，布角沾着血迹。

　　“婕妤让奴婢把这个交给您。”宫女的声音发颤，“这是……三皇子的遗腹子，刚从暗道里接出来的，宫里已经搜疯了。”

　　襁褓里的婴儿闭着眼，小脸皱巴巴的，呼吸微弱。雨柔的心猛地一揪：“柳婕妤呢？”

　　“婕妤引开了禁军，让奴婢务必把孩子送到您这儿。”宫女的眼泪掉下来，“她说……只有您能护住这孩子。”

　　雨柔接过襁褓，婴儿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烫得她指尖发麻。她忽然明白柳婕妤的用意——如今她位同贵妃，景仁宫守卫最严，又是陛下眼下最信任的人，把孩子藏在这里，最安全，也最危险。

　　“你回去告诉婕妤，孩子我会护好。”雨柔将一块玉佩塞给宫女，“让她务必自保。”

　　回到景仁宫，雨柔把婴儿藏在梳妆台下的暗格里，铺上厚厚的棉絮。小家伙似乎感受到了温暖，哼唧了两声，没再哭闹。

　　她刚收拾好痕迹，殿门就被推开了。赵珩带着一身酒气走进来，眼神浑浊地看着她：“在忙什么？”

　　“臣妾在整理陛下赏的锦缎。”雨柔垂下眼，心跳得像擂鼓。暗格里的婴儿似乎被脚步声惊动，发出一声极轻的嘤咛。

　　雨柔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连忙拿起一件绣着凤凰的披风：“陛下您看，这件料子可好？”

　　赵珩的目光落在披风上，忽然笑了：“你如今也是昭仪了，该穿些华贵的。”他伸手抚过她的发鬓，指尖冰凉，“只是……你好像有心事。”

　　“没有。”雨柔的声音有些发紧，生怕他察觉到异样。

　　赵珩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转身：“朕累了，去偏殿歇着。”

　　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在回廊，雨柔才敢大口喘气。暗格里的婴儿又安静下来，仿佛知道自己正躺在刀光剑影里。

　　月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银钗的影子，像朵脆弱的海棠。雨柔摸着暗格的木板，忽然觉得这景仁宫的台阶，比长信宫的地砖更冷，每一步踩下去，都像踩在冰面上，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裂开。

　　她想起柳婕妤的嘱托，想起婴儿微弱的呼吸，想起那些还没揪出来的三皇子旧部。这盘棋已经乱了，而她手里抱着的，是最关键的棋子，也是最烫手的山芋。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打在窗上，发出沙沙的声响。雨柔握紧银钗，指节泛白。她知道，从今夜起，她再也不能只做那个往上爬的雨柔了。她得护住这孩子，护住柳婕妤，护住……这深宫难得的一点暖意。

　　只是这冷月光下，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孤单得像随时会被风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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