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桃花未谢，故人重来

　　江南的桃花汛刚过，京城的玉兰也落尽了最后一片花瓣。赵珩坐在御书房的案前，批阅着江南送来的奏折，指尖划过“沈文”的名字时，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

　　“沈画师倒是能干，不仅安抚了灾民，还在江南办起了画社，说是要‘以画载道’。”赵珩将奏折递给苏璃，眼底带着笑意。

　　苏璃接过奏折，上面详细记录着沈文如何组织画师绘制灾情图，呈给地方官请求赈灾，又如何教灾民子弟画画，以笔墨抚慰人心。字里行间，满是江南的温润与坚韧。

　　“他本就心善，只是以前在京城，被官场的浊气蒙了眼。”苏璃将奏折放回案上，“江南的水土，倒是更适合他。”

　　赵珩握住她的手，指尖摩挲着她腕上的玉镯——正是那支先皇后的旧物，如今已被她养得愈发温润。“等秋收后，我们再去江南一趟吧。”他轻声道，“看看沈文的画社，也看看……我们说好的桃花林。”

　　苏璃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撞进他温柔的眼眸里，笑着点头：“好。”

　　日子在平静中缓缓流淌，赵珩监国越来越得心应手，朝堂上的反对声渐渐消失，百姓对这位年轻的太子赞不绝口。皇帝的身体时好时坏，却很放心地将大权交给他，偶尔在御花园见一面，父子俩只是闲话家常，再不提那些沉重的过往。

　　这日午后，苏璃正在整理先皇后的旧物——赵珩特意让人将坤宁宫残存的遗物搬到东宫，想让她帮忙甄别整理。忽然，一个蒙着灰尘的木箱引起了她的注意。箱子没有上锁，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些孩童的衣物和玩具，还有一本泛黄的画册。

　　画册上画着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在玉兰树下追着蝴蝶跑，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一行字：“阿璃，生辰快乐。”

　　苏璃的心脏猛地一缩。

　　阿璃？这是她小时候的乳名，除了母亲，没人知道。

　　她颤抖着翻开画册，后面的画页上，全是这个小女孩的身影：在浣衣局外偷偷看母亲干活，在雪地里堆雪人，在桃树下捧着一朵桃花傻笑……最后一页，画着一个男子的背影，牵着小女孩的手，走向一片灿烂的桃花林。

　　画页的角落，有一个模糊的印章，像是“赵”字的篆书。

　　苏璃的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些零碎的记忆：温暖的怀抱，低沉的笑声，还有一只总是牵着她的、骨节分明的手……她一直以为那是父亲，可母亲说，她的父亲在她出生前就病逝了。

　　“这是什么？”赵珩走进来，见她对着画册发呆，好奇地问道。

　　苏璃将画册递给他，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殿下，你认识这个印章吗？”

　　赵珩接过画册，看到那行“阿璃，生辰快乐”时，瞳孔骤然收缩。他翻到最后一页，指尖抚过那个模糊的印章，呼吸忽然变得急促。

　　“这……这是我小时候的画册！”他的声音带着震惊，“这上面的小女孩……”

　　“是我。”苏璃轻声道，“我小时候，母亲在浣衣局当差，我常去宫里玩。”

　　赵珩猛地抬头，看着苏璃的脸，记忆深处的碎片忽然拼凑起来：那个总在玉兰树下等母亲的小女孩，那个会把偷偷藏起来的桂花糕分他一半的小不点，那个在他被其他皇子欺负时，会捡起石子砸向对方的小丫头……

　　“阿璃……”赵珩的声音沙哑，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真的是你？”

　　苏璃看着他眼中的激动，那些零碎的记忆忽然变得清晰：那个总爱板着脸，却会把最甜的蜜饯塞给她的小皇子；那个在她被宫女训斥时，会站出来说“她是我朋友”的小男孩；那个在她生辰时，送她这本画册的、别扭又温柔的少年……

　　原来，他们早就认识。

　　原来，那些莫名的熟悉感，那些无需言说的默契，都不是凭空而来。

　　“是我。”苏璃的眼泪掉了下来，笑着点头，“殿下，好久不见。”

　　赵珩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的声音带着哽咽，像个找回了失落珍宝的孩子：“我找了你好久……母亲去世后，我再去浣衣局，他们说你和你母亲搬走了，我找遍了京城，都找不到你……”

　　苏璃埋在他怀里，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当年会突然带她离开京城，为什么总不许她提起宫里的事——大概是怕她卷入这深宫的纷争，想让她过安稳的日子。

　　可命运兜兜转转，终究还是让他们重逢了。

　　“我回来了。”苏璃的声音闷闷的，却异常坚定，“再也不离开了。”

　　“嗯，再也不离开了。”赵珩收紧手臂，仿佛要将这失散多年的时光，都在这一刻补回来。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那本泛黄的画册上，也落在紧紧相拥的两人身上。尘埃在光柱里跳舞，像无数跳跃的时光碎片。

　　原来，他们的缘分，早已在多年前的玉兰树下，悄然注定。

　　原来，她的登天阶，从一开始，就与他紧紧相连。

　　苏璃抬起头，看着赵珩含泪的眼眸，忽然觉得，那些过往的苦难，那些辗转的思念，都在这一刻有了意义。

　　桃花未谢，故人重来。

　　他们的故事，还有很长很长。

　　而这一次，他们会握紧彼此的手，再也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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