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龙涎香里的杀机

　　贵妃被打入冷宫后，后宫暂由贤妃代管。贤妃是个性子温和的人，平日里只爱摆弄花草，对争宠之事素来不热衷，苏璃的日子倒清静了些。只是这份清静，像湖面的薄冰，底下藏着暗涌。

　　惊蛰那日，皇帝的病情忽然加重。太医院的院判们围着龙床忙得团团转，张显更是三天三夜没合眼，眼窝深陷如枯井。苏璃挺着七个月大的肚子，守在偏殿，听着里面传来的咳嗽声，心一直悬着。

　　“姑娘，该喝安胎药了。”老周端着药碗进来，眉头紧锁，“方才去太医院取药，听见小太监们说，贤妃让人在陛下的药里加了一味‘龙涎香’。”

　　苏璃端药碗的手一顿。龙涎香是名贵香料，少量入药能安神，可皇帝素来对这东西过敏，早年在先皇后宫里闻到龙涎香，曾当场咳喘不止，险些晕厥。

　　“她为何要这么做？”苏璃的声音发沉。贤妃与世无争的样子，难道都是装的？

　　“老奴听说，贤妃的兄长在南疆领兵，上月打了败仗，按律该问斩。”老周压低声音，“她怕是想借陛下病重，趁机求情，或是……另有所图。”

　　苏璃放下药碗，起身往正殿走。刚到门口，就被贤妃的人拦住了。“苏才人，陛下正在静养，贤妃娘娘吩咐了，任何人不得打扰。”领头的太监面无表情，手里的拂尘挡在身前，像道无形的墙。

　　“我是来送参汤的。”苏璃指了指宫女手里的食盒，目光扫过正殿的门窗——窗缝里透出的药味，果然混着淡淡的龙涎香。“陛下这几日胃口不好，我亲自炖了些参汤，总不能让他饿着。”

　　那太监还想拦，里面忽然传来皇帝剧烈的咳嗽声，夹杂着模糊的怒斥：“谁……谁在药里加了东西？咳咳……”

　　苏璃趁机推开太监，闯进正殿。只见皇帝躺在床上，脸色憋得青紫，手里的药碗摔在地上，黑色的药汁溅了一地。贤妃站在床边，手里还拿着个香包，脸色惨白如纸。

　　“陛下！”苏璃扑到床边，拿起旁边的银簪，刺破自己的指尖，将血珠滴进皇帝嘴里。这是张显教她的法子，紧急时刻可刺激神智。

　　皇帝呛了几下，总算缓过一口气，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贤妃：“你……你想害死朕？”

　　“臣妾没有！”贤妃扑通跪下，香包掉在地上，龙涎香的味道更浓了，“臣妾只是想让陛下睡得安稳些……”

　　“安稳？”皇帝气得发抖，“你明知朕闻不得这东西！当年先皇后就是因为知道，从来不在坤宁宫点龙涎香！”他指着苏璃，“还是她……还是她心里有朕！”

　　这时赵珩也赶来了，看到殿内的情景，立刻明白了七八分。他让人将贤妃拖下去，又对张显道：“快给父皇用药！”

　　一场风波总算平息。皇帝喝了苏璃送去的参汤，精神好了些，拉着她的手叹道：“这宫里……真心待朕的，竟只有你一个。”他看向赵珩，“老三，朕知道你一直委屈，但你记住，将来不管是谁坐上那个位置，都要护着苏璃和孩子。”

　　赵珩躬身应道：“儿臣遵命。”

　　贤妃被禁足后，她宫里的人很快就招了——确实是想借皇帝病重，逼迫朝廷赦免她兄长的死罪。而那味龙涎香，是她早就备好的，本想循序渐进让皇帝适应，没料到会引发这么剧烈的反应。

　　苏璃坐在廊下晒太阳，抚摸着愈发沉重的小腹。赵珩站在她身边，递给她一块暖玉：“贤妃的兄长已经被押解回京，按律处置了。”他顿了顿，“只是……这后宫的位置不能空着，父皇有意让你暂代掌印。”

　　苏璃接过暖玉，触手温凉。掌印后宫，意味着要站到更显眼的位置，也意味着要面对更多明枪暗箭。她想起刚入宫时，浣衣局的李姑姑说过：“这宫墙里的权力，就像淬了毒的糖，看着甜，吃下去能烧心。”

　　“我只想护住孩子。”苏璃轻声道。

　　“护住孩子，就得握住权力。”赵珩看着她，“你放心，我会帮你。”

　　夕阳西下时，张显来了，带来一包婴儿的小衣服。“这是江南的绣娘做的，软和。”他笑得慈祥，“老奴算着日子，再有一个多月，小皇子就要降生了。”

　　苏璃摸着那些绣着虎头的小衣，心里忽然踏实了些。不管前路有多少杀机，为了这个孩子，她都得走下去。

　　夜色渐深，后宫的宫灯一盏盏亮起，像悬在半空的星子。苏璃躺在榻上，听着窗外的风声，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先皇后的玉镯。玉镯的温度透过掌心传来，仿佛在说：别怕，我陪着你。

　　龙涎香的余味早已散去，但苏璃知道，这宫里的杀机，从来不会真正消失。它只会换一种形式，藏在更隐蔽的地方，等着给人致命一击。

　　而她能做的，就是让自己变得更强，强到足以护住怀里的孩子，强到能在这波谲云诡的宫墙里，为自己和孩子，挣出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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