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枯骨之路

　　离开晨星避难所的高墙，重新投入无边无际的废墟与荒野，空气中熟悉的腐败气息混杂着尘埃，竟让人产生一丝诡异的“亲切感”。相较于高墙内的人心算计、明枪暗箭，外面世界的危险反而更加直白纯粹——要么奋力求生，要么沦为变异体的口粮。

　　张起灵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长途跋涉全靠林曦搀扶，偶尔找到废弃车辆，经黑瞎子临时修复，才能勉强短程代步。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唇色偏淡，却难掩眼神中的锐利与沉静，仿佛那场生死淬炼，将所有锋芒都内敛于更深沉的渊薮之下，更显莫测。

　　林曦几乎包揽了所有后勤与警戒工作。他的感知能力在开阔荒野中得以充分施展，如同一张无形的预警雷达，提前规避了大批丧尸群和高辐射污染区。空间里囤积的充足物资，让他们无需为食物和水源疲于奔命，得以将更多精力放在应对未知危险上。

　　按照雷炎指示的方位，小队一路向北。越是远离晨星的势力范围，环境恶化越是严重：大地干裂如龟甲，裂缝深不见底；植被稀疏枯黄，偶尔可见的树木扭曲变形，泛着不自然的墨绿或灰败色；空气中漂浮着细微的、带着金属腥味的尘埃，吸入鼻腔干涩刺痛。

　　“这鬼地方，连丧尸都瘦得跟竹竿似的！”王胖子一棍子敲碎一个摇摇晃晃扑来的丧尸头颅，黑红色的污血溅在地上，瞬间被干燥的沙土吸收，他嫌弃地甩了甩棍子，“连块像样的肉都没有，看着就膈应。”

　　“资源匮乏到极致，连感染体都难以维持基本活动。”解雨臣观察着四周，眉头微蹙，“我们正在进入一片名副其实的‘死地’，枯骨峡谷恐怕就在这片荒芜的尽头。”

　　第三天，他们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新威胁——一种潜伏在沙土之下的变异生物。它们形如巨型蝎子与蜈蚣的结合体，外壳坚硬如合金，尾钩泛着幽绿光泽，不仅带着剧毒，还能喷射腐蚀性极强的酸液。这些怪物擅长偷袭，负责探路的黑瞎子差点中招，多亏张起灵即使状态不佳，眼光依旧毒辣，瞬间指出其腹部甲壳的连接处是弱点，王胖子才趁机一棍子将其砸爆。

　　除了实体威胁，环境中还出现了不稳定的能量乱流：有时是裹挟着微弱电光的旋风突然袭来，刮得人站立不稳；有时某片区域毫无征兆地温度骤降或飙升，短短几分钟就能冻得人发抖，或热得汗流浃背；更惊险的一次，林曦提前感知到前方洼地的空间结构极度紊乱，仿佛随时会塌陷成黑洞，队伍及时绕行，才避免了被空间裂缝吞噬的厄运。

　　“这里的空间和能量规则……好像彻底乱了。”林曦感受着无处不在的细微波动，脸色凝重，“这种混乱感，比之前任何地方都强烈。”

　　张起灵微微颔首，目光扫过荒芜的地平线，语气笃定：“接近了。”

　　他指的是枯骨峡谷。这种环境异变，正是靠近目标区域的明确征兆。

　　第五天午后，天色陡然暗了下来。远方天际线上，一道连接天地的昏黄色巨墙正以惊人速度向他们推进，滚滚沙尘遮天蔽日，风声如雷。

　　“是超级沙暴！”吴邪盯着便携气象仪上疯狂跳动的数据，脸色大变，“这规模太大了，找不到坚固掩体，我们会被活活埋在沙里！”

　　“那边！有座凸起的岩山！”黑瞎子眼尖，指向左前方一片突兀的黑色岩石群——它们如巨兽獠牙般刺破地表，看着足够坚固。

　　小队立刻全力冲刺，沙暴的前锋已经抵达，砂砾抽打在脸上如针刺般生疼。就在他们即将冲入岩石群寻找避风处时，林曦猛地拉住张起灵，指尖指向岩山底部一个被风沙半掩的狭窄裂缝：“里面有空间！而且……有微弱的、非常古老的能量残留，和‘盖亚’完全不同！”

　　生死关头，来不及细究。众人手脚并用，钻进了那道裂缝。裂缝初极狭，仅容一人侧身通过，岩壁粗糙硌手，复行数十步后，眼前豁然开朗。

　　沙暴的怒吼被厚重岩石隔绝在外，内部是一个巨大的、明显由人工开凿而成的圆形石室。穹顶高耸，布满天然钟乳石，中央有一个干涸的石池，池底结着一层白色碱花。四周的墙壁上，覆盖着大片模糊不清的壁画，颜料在战术手电的光柱下，反射着微弱的荧光。

　　当手电光扫过壁画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脸上写满震惊。

　　壁画所用的颜料似乎掺入了某种未知矿物，在光线下泛着幽幽冷光。内容并非描绘人类文明，而是一系列难以理解的几何图案、精准的星辰轨迹，以及形态奇异的非人生物——有的如同流动的七彩光晕，没有实体；有的则是多眼多臂的扭曲形态，周身环绕着能量纹路。它们正向着一群跪伏在地的、线条简陋的人形生物，“赐予”着什么——那是一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类似种子或晶体的物体。

　　而在壁画的最末端，描绘了一场毁天灭地的灾难：星辰坠落，大地撕裂，岩浆喷涌，那些非人生物在刺眼光芒中消散无踪，而接受了“赐予”的人形生物，身体开始扭曲膨胀，长出利爪与骨刺，发生了恐怖的变异……

　　“这……这画的是外星人？”王胖子看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伸手想去触摸壁画，被解雨臣一把拦住。

　　吴邪凑近墙壁，仔细辨认着那些星辰轨迹和符号，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这些符号和星图……比已知最古老的苏美尔文明还要原始，却异常精准！而且这种叙事风格，不像是虚构的神话，更像是……对真实事件的记录！”

　　解雨臣伸出手指，轻轻触摸着冰凉粗糙的岩壁，感受着其中蕴含的沧桑：“这个地方，很可能在‘大灾变’之前，甚至在我们所知的人类文明诞生之前，就已经存在了。这是一处……远古遗迹。”

　　林曦闭上眼，将感知全力沉入墙壁，捕捉到那残留的、微弱到几乎消散的能量痕迹。那是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属性——苍凉、浩瀚，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感，与“盖亚”的混乱冰冷截然不同，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馈赠。

　　张起灵缓步走到壁画前，目光从那些非人生物、“赐予”的光团，缓缓移到末端的灾难与变异画面，眼神深邃如古井，仿佛跨越了时空，看到了远古的真相。

　　“最初的‘种子’……”他低声自语，声音微弱却清晰，在寂静的石室中回荡。

　　外界沙暴的咆哮依旧，石室内却一片死寂。他们为躲避天灾而偶然发现的这处遗迹，如同一把钥匙，撬开了一个更加深远、更加可怕的秘密。

　　“大灾变”或许并非这场灾难的起点，而只是一个漫长因果链条中，距离他们最近的一环。

　　枯骨之路的尽头，等待他们的，恐怕不仅仅是雷炎口中“不一样的烟火”和幸存者据点，更是关乎这个世界真正起源、以及“盖亚”背后终极真相的——古老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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