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双生之契

　　盆地底部的震动不是持续的，而是跟心脏搏动似的，一下，又一下，闷得砸在人心口，喘不过气。湖面那圈涟漪还没平复，第二下、第三下震动就跟着来了，一次比一次猛烈！暗蓝色的晶体地面发出“咔嚓咔嚓”的细微碎裂声，刻在上面的古老纹路光芒急促闪烁，忽明忽暗，看着就快撑不住了。

　　湖心水晶散发出的乳白色光晕，在湖底意志的冲击下剧烈扭曲、摇晃，跟风中残烛似的，随时都可能灭。那股从湖底冲上来的意志，又冷又庞大，满是最原始的毁灭欲望——它跟“盖亚”的混乱恶意不一样，更纯粹，更古老，好像天生就是为了“终结一切”存在的规则化身。

　　“不好！封印松动了！”吴邪失声喊道，眼前这场景，跟远古影像里文明末期能量网络崩溃的样子太像了，心里咯噔一下。

　　李莎拼命想向外界发紧急信号，可通讯器里只有更刺耳的沙沙声。这片区域的能量场在剧烈冲突中变得极度不稳定，把内外彻底隔死了，一点消息都传不出去。

　　张起灵把几乎脱力的林曦护在身后，黑金古刀已经完全出鞘，冰冷的刀锋对着湖心，凛冽的刀意跟那股毁灭意志隔空撞在一起，虚空中都激荡起无形的火花。他能清楚感觉到，湖心水晶的力量耗得飞快，撑不了多久了。

　　林曦强忍着意识海的抽痛和浑身的虚弱，死死攥着怀里烫得吓人的玉石碎片。碎片跟湖心水晶的共鸣已经到了顶点，一股股带着悲怆和决绝的信息流，跟潮水似的涌进他脑海。

　　他“看”到了最后的真相——

　　这“陨星湖”根本不是天然形成的，是远古文明为了封印某个东西造的终极牢笼。那东西是跟着“盖亚”一起降临的，甚至可以说，是被“盖亚”的混乱能量吸引来的，比“盖亚”更恐怖的“终结意志”。外面那片“寂静”领域，不是为了保护节点，是为了隔绝内外——既防止这“终结意志”的气息漏出去，也阻止外界能量流进来，免得加速它苏醒。

　　湖心水晶是封印的核心，也是阵眼。而他手里的玉石碎片，竟然是当年那场最终仪式里，从核心母晶上崩裂下来的一小块，是启动和维系封印的……钥匙之一！

　　现在钥匙回来了，可因为能量不够——他的实力没到巅峰，水晶本身在漫长岁月里也耗得厉害——非但没加固封印，反而跟一滴水滴进滚烫的油锅似的，刺激了那沉睡的“终结意志”，让它醒得更快了！

　　“是我……是我把它惊醒的？！”林曦脸色煞白，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自责，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

　　“不全是你。”张起灵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冷静得不带一丝情绪，却透着让人安心的力量，“封印早就松了。‘盖亚’越来越活跃，外界能量乱成一团，都是诱因。钥匙回来，只是让这事儿提前发生了。”

　　他的目光跟刀似的，扫过湖心水晶和下面的湖面：“它在畏惧。”

　　“畏惧？”吴邪和李莎同时看向他，满脸不解。

　　“水晶的力量，跟它相克。”张起灵言简意赅。那“终结意志”这么疯狂地冲击封印，就是因为它感觉到了钥匙回归后，封印有可能被重新加固——它要在被再次封印前，挣脱出来！

　　好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湖底的冲击突然变得更狂暴了！整个盆地跟筛糠似的抖，湖面不再是小涟漪，而是掀起了黑色的浪涛！湖心水晶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表面甚至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纹！

　　“必须阻止它！”李莎握紧了手里的武器，哪怕她知道，在这种层面的对抗里，常规武器跟烧火棍没区别。

　　“怎么阻止？我们连靠近都难！”吴邪盯着那散发着恐怖气息的湖面，急得团团转，脑子里飞速翻找着从“灯塔”带来的资料，却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林曦死死咬着下唇，脑海里飞快闪过玉石碎片传递来的信息。有一个办法……一个远古文明留下的、跟敌人同归于尽的最后法子——双生之契。

　　以钥匙持有者为媒介，把自己的灵魂跟湖心水晶短暂融合，用燃烧生命和灵魂为代价，瞬间激发水晶的全部潜能，强行加固封印，甚至……把已经挣脱出来的部分，重新拖回深渊！

　　代价是，媒介者会跟水晶一起陷入近乎永恒的沉寂，灵魂被束缚在这儿，直到能量彻底耗光，魂飞魄散，连转世的可能都没有。

　　没时间犹豫了！

　　湖心水晶上的裂纹还在蔓延，那毁灭的意志眼看就要破水而出！

　　林曦猛地抬起头，看向张起灵，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决绝：“小哥，帮我……争取一点时间。”

　　张起灵深深地看着他，没问为什么，也没劝阻。他从林曦的眼睛里，读懂了所有的东西。他只是更紧地握住了刀柄，周身气息跟即将喷发的火山似的，蓄势待发。

　　“吴邪，李莎，退后！”张起灵低喝一声，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吴邪和李莎虽然不知道林曦要做什么，但还是听话地飞快退到了盆地边缘，死死盯着这边。

　　林曦盘膝坐在湖边，双手把滚烫的玉石碎片紧紧按在胸口。他闭上眼睛，不再抵抗湖底传来的恐怖压力，而是敞开心神，主动引导着碎片的力量，跟湖心水晶那摇晃的光芒，建立最深层、最彻底的连接——他想起了丧尸世界里，用灵魂锚定净化核心的技巧，这或许能让融合更顺利。

　　“以我之魂，唤汝之名……”

　　“以星湖为鉴，定此契约……”

　　“秩序不灭，封印永固……”

　　古老的、好像刻在灵魂深处的咒文，自然而然地在他心里流淌。他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被抽了出来，化作一道纯粹的光，朝着湖心那快碎了的水晶飞过去！

　　“吼——！”

　　湖底的存在好像察觉到了致命的威胁，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这咆哮不是通过空气传过来的，是直接作用在灵魂上的，听得人脑子嗡嗡作响！一只由纯粹阴影和毁灭能量构成的、庞大无比的巨爪，猛地冲破湖面，带着能湮灭一切的气息，抓向正在跟水晶建立连接的林曦！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

　　张起灵动了！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黑色闪电，后发先至，朝着那恐怖的阴影巨爪冲了过去！黑金古刀上，没有燃烧的麒麟血焰，而是凝聚了他所有意志、信念，甚至生命本源的至强一刀！刀光不璀璨，却带着一种能斩断因果、破灭万法的决绝！

　　“锵——！”

　　刀爪撞在一起！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只有一种规则碰撞后、让人灵魂战栗的湮灭之音！

　　阴影巨爪被这一刀硬生生挡住了一瞬！张起灵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虎口崩裂，整个人跟断线的风筝似的倒飞出去，重重砸在远处的晶体地面上，发出“嘭”的一声闷响。黑金古刀脱手飞了出去，“笃”地插进地里，还在嗡嗡作响，透着一股力竭的哀鸣。

　　但就是这用生命争取来的一瞬，足够了！

　　林曦的灵魂之光，彻底融进了湖心水晶！

　　“嗡！！！”

　　一道没法用语言形容的、辉煌又壮丽的乳白色光柱，以湖心水晶为中心，冲天而起！瞬间驱散了盆地里所有的阴暗，甚至短暂冲破了外界的“寂静”领域，让外面接应的王胖子和黑瞎子都看到了这道通天的光！

　　光柱里，无数古老的符文流转，浩瀚的秩序力量跟星河倒卷似的，狠狠压向湖面！

　　那刚刚探出湖面的阴影巨爪，在这纯粹克制它的秩序之光下，发出凄厉又不甘的哀嚎，跟冰雪遇上太阳似的，飞快消融、崩解！湖底那恐怖的意志还在疯狂冲击，可在全面复苏的封印力量面前，终究被一点点地、强行压回了深邃的湖底！

　　湖面的浪涛渐渐平息，重新变回了那黑曜石般的镜面，只是比之前更幽深、更死寂。

　　冲天的光柱慢慢收敛，最后缩回到湖心水晶里。水晶的光芒不再摇晃，变得无比稳定、温润，表面的裂纹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是那光芒里，好像多了一丝说不出来的……悲伤和沉寂。

　　盆地不再震动，古老的纹路重新藏进了暗蓝色的晶体下面。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平静。

　　“林曦！！！”

　　吴邪和李莎飞快冲上前，只见林曦还保持着盘坐的姿势，双手按在胸前，头低着，一动不动。他的身体还是温的，可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眼神空洞洞的，好像灵魂已经被抽走了。

　　张起灵挣扎着站起身，抹掉嘴角的血迹，踉跄着走到林曦身边。他伸出手，轻轻放在林曦的头顶，感知到的，是一具空荡荡的、只剩下微弱生命本能撑着的躯壳。

　　他的灵魂，已经跟那湖心水晶融为一体，变成了这永恒封印的一部分。

　　张起灵沉默着，缓缓蹲下身，把林曦冰冷的手紧紧握在自己掌心，好像想把自己的温度传递过去。他一向冰冷的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碎了，又有什么东西，在无尽的痛楚里，沉淀成了更坚硬、更深邃的执念。

　　他抬起头，看向那恢复了平静、却埋葬了他最重要之人的湖面，一字一句，跟誓言似的，清晰地说道：

　　“我会找到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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