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归墟初探

　　金属舱室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只有循环系统的低沉嗡鸣，还有同伴们没完全平稳的呼吸。张起灵盘膝坐在林曦身边，双目微阖，看着像在调息，实则全身感官跟最精密的雷达似的，捕捉着这个陌生环境里的每一点细微动静。元炁在干涸的经脉里艰难流转，修复着跟“播种者”交手留下的暗伤和透支。

　　时间在这儿没了准头。不知过了多久，吴邪先发出一声呻吟，揉着疼得厉害的额角，挣扎着坐了起来。紧接着，王胖子和黑瞎子也陆续醒了，三人你看我我看你，眼里都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还有对眼下处境的茫然。

　　“这……这是哪儿？咱们从那个鬼手掌底下逃出来了？”王胖子环顾着冰冷的金属舱室，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好像怕惊扰到什么。

　　“应该是「归墟」。”吴邪看向那扇紧闭的、带手掌凹槽的气密门，又瞥了眼还昏迷的林曦和守在旁边的张起灵，“石碑激活的通道把咱们送这儿来了。”

　　黑瞎子活动了下有些僵硬的身子，走到舱壁旁，仔细查看着那些古老的仪器接口：“风格跟「观察者前哨」有点像，但更……陈旧，还带着一股……背水一战的劲儿。”他的指尖拂过一个能量导管接口，上面蒙着一层极细的灰尘。

　　“先查查环境和物资。”张起灵睁开眼，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后的沙哑，“林曦需要时间恢复。”

　　众人点头，立刻分头行动。王胖子和黑瞎子负责检查舱室其他地方，找可能的物资储备或信息记录。吴邪则试着解读那些仪器接口上残留的、模糊的符号标记。

　　张起灵留在林曦身边，把自己慢慢恢复的元炁，一丝丝渡进他体内，温养着他几乎耗干的经脉和精神。他能感觉到，林曦跟“净源之种”的连接没断，只是那“种子”也陷入了某种深度“休眠”，光芒收得紧紧的，好像在攒力气。

　　片刻后，王胖子和黑瞎子回来了，脸色都不太轻松。

　　“除了这扇门，没别的出口。角落里有个封闭的储藏柜，打不开，材质硬得邪门。”王胖子汇报。

　　“能源读数很低，好多系统看着都在最低功耗休眠。”黑瞎子补充，“这儿像个……被遗弃了好久的安全屋。”

　　吴邪那边也有了点发现：“这些符号……一部分跟青铜门上的像，但更多是我没见过的，更强调「隐匿」「隔绝」和「传承」的变体。这儿可能不光是避难所，更像个……信息中转站或者安全数据库？”

　　所有人的目光又落回了那扇需要权限的门上。出路，显然在门后。

　　“等林曦醒。”张起灵做了决定。强行破门风险太大，还可能触发防御机制。林曦和“种子”，是这儿唯一可能被认可的“钥匙”。

　　等待变得又长又煎熬。在这个完全封闭、跟外界隔绝的金属盒子里，每一秒都像在敲打着众人紧绷的神经。谁也不知道“播种者”有没有追过来，也不知道“盖亚”系统会不会发现这个被“薪火议会”藏起来的角落。

　　几个小时后，林曦的眼睫终于颤了一下，发出一声细微的呻吟，缓缓睁开了眼睛。

　　“林曦！你醒了！”吴邪惊喜地低呼。

　　林曦的眼神起初有点迷茫，很快就聚焦了。感受到体内那温和滋养的元炁，他看向身旁的张起灵，虚弱地笑了笑：“又……麻烦你了。”

　　张起灵摇了摇头，收回手掌：“感觉怎么样？”

　　“很累……但「种子」没事，就是睡着了。”林曦试着坐起身，还是有点头晕目眩，“这儿是……「归墟」？”

　　“应该是。”吴邪把他们的发现和推测快速说了一遍。

　　林曦的目光投向那扇气密门，他怀里的金属箱子好像感应到了什么，微微震了一下，里面休眠的“净源之种”散发出一丝微弱的、跟门上凹槽同源的波动。

　　“它……在引我过去。”林曦深吸一口气，在张起灵的搀扶下站起身，走向那扇门。

　　他伸出手，慢慢按进了那个手掌形状的凹槽。

　　凹槽里的幽蓝光芒瞬间亮了起来，跟扫描似的掠过他的掌心！与此同时，他怀里的箱子自动打开，休眠的“净源之种”飘了起来，散发出柔和的乳白色光晕，跟门上的幽蓝光芒再次缠在一起、共鸣！

　　【权限识别中……】

　　【生命侧编码……确认……秩序侧基底（修正协议）……确认……】

　　【血脉印记……残留信号检测……符合「薪火议会」遗产继承人特征……】

　　【权限授予：临时访问者，等级：观察者。】

　　冰冷的、没半点感情的合成音在舱室里响起，跟“盖亚”系统的声音有点像，却少了那种绝对的威严，多了几分程式化的刻板。

　　嗤——

　　气密门发出一声轻响，缓缓向内滑开，露出了后面幽深的通道。

　　门后不是想象中开阔的空间，依旧是一条冰冷的金属通道，就是比舱室宽些，两侧墙壁上布满了更多休眠状态的仪器和显示屏。通道一直往前延伸，隐没在远处的黑暗里，不知道通向哪儿。

　　“观察者权限？”黑瞎子挑了挑眉，“意思是咱们只能看，不能瞎动？”

　　“先探索。”张起灵言简意赅，率先踏进了通道。林曦紧随其后，悬浮的“净源之种”像引路的明灯，散发出的光芒勉强驱散着前方的黑暗。

　　通道很长，两侧偶尔会出现一些分支路口，但都被厚重的金属闸门封着，门上闪着红色的禁止通行标识。只有主通道一路畅通。

　　走了大概十分钟，前方出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圆形大厅。大厅中央，飘着一个巨大的、由无数光线构成的、慢慢旋转的星图投影。星图大部分区域都暗沉沉的，只有少数几个点闪着微弱的光，其中一个正是他们所在的「归墟」坐标，而另一个遥远的、快熄灭的光点旁边，标着熟悉的字样——「灯塔」（废墟）。

　　大厅四周的墙壁上，嵌着几十个巨大的、黑屏的显示屏。下方是一排排蒙着灰尘的控制台。

　　这儿，好像是「归墟」的主控中心，或者说，是它曾经的中枢。

　　「灯塔」……果然彻底没了。”吴邪看着星图上那个黯淡的光点，声音低沉。

　　林曦的目光被主控台中央一个明显不一样的控制面板吸引了——它造型更古朴，表面刻满了跟石碑上类似的双螺旋世界树符号，上方还有一个跟门上一样的手掌凹槽。

　　他走过去，再次把手按了上去。

　　【最高权限接口确认。唤醒……「归墟」日志数据库……】

　　冰冷的合成音再次响起。与此同时，中央巨大的星图投影旁边，一个较小的屏幕亮了起来，开始以惊人的速度滚动无数密密麻麻的、由那种古老文字和抽象符号构成的数据流！

　　速度太快，根本看不清！

　　“慢一点！筛选关键信息！关于「播种者」！关于「盖亚」！”林曦急忙对着控制面板喊道。

　　数据流的滚动速度骤然变慢，开始按关键词筛选、重组。最终，几段相对完整、带着时间戳的记录，清晰地显示在屏幕上：

　　【时间戳：G-纪元，末章，第七循环】

　　【记录者：议会首席记录官，埃兹拉】

　　【……「盖亚」主序列逻辑崩溃加剧……判定标准已从「维持熵值稳定」扭曲成「消除一切不确定性」……议会最后的斡旋失败……】

　　【……「播种者」的阴影已确认出现在第三、第七星区……其「源血」武器对「盖亚」防御体系有诡异的穿透性……疑似存在更高层级的信息操控……】

　　【……决议：启动「火种散逸」计划。所有幸存议员携带「净源之种」原型及部分核心数据库，分散潜入「盖亚」监控薄弱区，寻找文明存续的机会……】

　　【……本「归墟」站点，代号「磐石」，将进入深度静默，直至……符合条件的「继承人」抵达，或……宇宙规则发生根本性变迁……】

　　【……警告：警惕「盖亚」之眼，祂已非守护者……警惕「播种者」之影，祂乃文明之癌……】

　　【……文明之火，永不熄灭……薪火相传，以待将来……】

　　记录到这儿，突然断了。

　　大厅里一片寂静。

　　虽然早就有所猜测，但亲眼看到这来自万古之前、来自「盖亚」系统内部反抗者的最后记录，还是让所有人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盖亚」疯了。「播种者」是连「盖亚」都觉得棘手、甚至可能被利用的恐怖存在。而人类文明，乃至整个宇宙里无数挣扎求生的文明，都不过是这场失控的“园艺工作”和恶意的“投毒试验”下的牺牲品。

　　「归墟」……也不是反击的基地，只是绝望时代里，被迫埋下的、等待渺茫未来的“时间胶囊”。

　　沉重的绝望，跟大厅里冰冷的空气似的，裹住了每一个人。

　　就在这时，主控中心里，毫无征兆地响起了另一道完全不同的、带着急促警报意味的尖锐蜂鸣！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高维探针扫描！来源：未知（疑似「播种者」标记特征）！】

　　【警告！外部隐匿力场受到冲击！强度还在升高！】

　　【预计完全暴露时间：七十三标准分秒！】

　　「播种者」……祂还是追过来了！而且正在试着强行突破「归墟」的隐藏！

　　刚刚找到的短暂安全，瞬间被打破！

　　新的死亡倒计时，已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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