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寂灭指玄悟杀伐

　　神殿废墟内，短暂的死寂被粗重的喘息声打破。

　　劫后余生的众人或瘫坐在地，或相互搀扶着处理伤口，贪婪地吸收着从坑洞底部逐渐渗出的、微弱却纯净的神性能量。这股能量与之前的死寂邪恶截然不同，带着一种抚慰神魂、滋养道基的温和力量，让他们的伤势和消耗开始缓慢恢复。

　　叶尘没有立刻休息，他站在渊核化作的粉末前，闭目凝神，混沌眼虽未完全开启，但神识却高度集中，反复回味着“绝煞”那惊世骇俗的一指。

　　没有浩大的声势，没有复杂的法则波动，只有一种极致的、纯粹的“寂灭”与“终结”的意境。仿佛那不是一种能量的运用，而是一种规则的宣告——宣告目标的生机到此为止，万物的终点就此降临。

　　“毁灭并非单纯的破坏与湮灭，而是一种状态的定义？一种法则的强制执行？”叶尘喃喃自语，眉头紧锁，试图抓住那一闪而逝的灵光。他的混沌道胎微微震动，表面那丝乌光闪烁不定，与他的感悟产生着共鸣。

　　“哼，悟性倒还不算太差。”冰冷的声音在一旁响起。绝煞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正看着他，“不过，看得再多次，悟不到核心，也是徒劳。”

　　叶尘睁开眼，看向她，诚恳地拱手：“请前辈指点。”

　　绝煞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伸出那根苍白的手指，指尖再次凝聚起那一点令人心悸的乌光，但这一次，速度极慢，仿佛故意展示给叶尘看。

　　“看清楚了。这不是能量的堆积，也不是法则的简单调用。”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这是‘意’，是‘念’，是凌驾于能量之上的规则碎片。”

　　“你的力量，本质很高，甚至蕴含一丝‘源’初之意，潜力无穷。但你只会蛮横地驱动它，如同孩童挥舞神斧，徒具其型，未得其神。”

　　“毁灭，是什么？”她突然问道。

　　叶尘一怔，思索道：“是破坏，是终结，是让存在归于虚无。”

　　“肤浅！”绝煞冷斥，“那是表象！毁灭，是‘变化’的终极体现之一！是万物运转规则中必不可少的一环！熵增的终点，热寂的归宿，乃至宇宙轮回的更迭，皆有其影！”

　　“你的混沌，号称包容万物，衍化万物，那是否也包括了‘毁灭’？你若只知生，不知死，只知衍化，不知终结，你的道，便永远残缺！你的领域，便永远只是个徒具其表的乌龟壳！”

　　字字如刀，劈入叶尘的心神，震得他识海轰鸣！

　　是啊！混沌生万物，亦葬万物！天地亦有终焉！自己一直以来，是否过于侧重混沌的“生”与“衍”，而忽略了其中的“灭”与“终”？

　　那炼化的一丝绝煞戮魂罡，只是强行融入，并未真正理解其代表的“毁灭”真意，故而运用起来格外费力，效果也大打折扣！

　　看到叶尘眼中爆发出明悟的光彩，绝煞知道他已经触及了关键。她指尖的乌光微微变化，不再是单纯的死寂，反而隐隐带上了叶尘混沌气息的某种特质。

　　“试着用你的‘神’，而不是你的‘力’，去感知它，去理解它，然后命令它！”绝煞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力，“在你的领域内，你便是主宰！你定义生，亦可定义死！你宣告存在，亦可宣告寂灭！”

　　话音落下，她指尖那点产生了微妙变化的乌光轻轻点出，并非攻击任何目标，只是点在空中。

　　嗡！

　　一股无形的波动荡开。

　　以她指尖为中心，方圆十丈内，所有的一切飘荡的尘埃、弥漫的稀薄能量、甚至光线和声音都瞬间陷入了绝对的“死寂”状态！仿佛那片区域的时间、空间、一切规则都被强行按下了终止键！

　　虽然只持续了微不足道的一刹那，但那种万物归寂的恐怖意境，却深深烙印在了所有人的感知中！

　　叶尘瞳孔骤缩，心脏狂跳！

　　他明白了！

　　这不是能量的对抗，而是规则的覆盖！是领域的更高阶运用！是意志的体现！

　　他猛地闭上眼睛，全力催动混沌道胎，神识沉入自身那三丈混沌领域之中。

　　这一次，他不再试图用混沌气去模拟破灭乌光，而是将全部心神沉浸于对“毁灭”、“终结”、“寂灭”意境的感悟之中，回忆着绝煞那一指的神韵，回忆着天地万物凋零、星辰陨灭、宇宙热寂的种种大道痕迹……

　　同时，他引动了体内那丝绝煞戮魂罡，但不再是将其作为能量驱动，而是作为一枚“种子”，一枚蕴含着“寂灭”规则信息的引子！

　　“我的领域……我主宰……”叶尘在心中默念，强大的意志力如同刻刀，试图将“寂灭”的法则碎片烙印进他的领域规则之中。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对神魂的负荷巨大无比。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微微颤抖。

　　但渐渐地，他那灰蒙蒙的混沌领域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领域边缘的混沌气不再仅仅是流动和衍化，偶尔会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令人心悸的停滞，仿佛那片空间随时会陷入永恒的沉寂。领域之内，地水火风的奔涌也带上了一种终将归于平寂的韵味。

　　虽然远不如绝煞那般举手投足定夺生死，却已然触摸到了门槛！

　　叶尘猛地睁开眼，低喝一声，艰难地抬起手，对着不远处一具亡灵残骸，凌空一指！

　　没有能量光束射出。

　　但那具残骸周围尺许的空间，骤然变得灰暗，仿佛被单独剥离了出来，其上的死气瞬间凝固，构成残骸的骨骼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灰败、脆弱，仿佛经历了千万年的时光冲刷，最终“噗”地一声，彻底化为一捧细腻的骨粉，飘散落下。

　　寂灭指！

　　虽然范围极小，威力也远不能与绝煞相比，甚至施展一次就几乎抽空了叶尘大半的神魂之力，但这无疑是一次质的飞跃！他成功地将“毁灭”的意境，初步融入了自身的法与域中！

　　绝煞看着那捧骨粉，面具下的眸光微微闪动了一下，淡淡道：“马马虎虎，算是摸到边了。以后多练，对敌时，一念之间，领域之内，万物皆可寂，才算小成。”

　　她的语气依旧平淡，但似乎少了一丝嫌弃？

　　叶尘压下心中的激动和虚弱，郑重行礼：“多谢前辈传道之恩！”

　　绝煞扭过头去：“别废话了。恢复好了就赶紧走，这里的味道让我不舒服。”

　　说完，她再次率先向西北方向走去。

　　叶尘立刻吞下灵草，一边赶路，一边竭力恢复，同时不断在脑海中回味、巩固着刚才的领悟。他发现，虽然神魂虚弱，但对自身力量的感知和控制却变得更加精妙，混沌道胎也似乎更加活泼，与天地间某种冥冥中的法则联系更加紧密。

　　云清薇、黑熊王等人看着叶尘的背影，眼中充满了羡慕与敬佩。他们知道，叶尘又获得了一次巨大的机缘。他们也纷纷努力回忆刚才绝煞展示和讲解的片段，虽然无法像叶尘那样直接领悟“寂灭”意境，但对自身法则的理解和运用，也有了不少触动。

　　队伍在灰雾中沉默前行了约莫两百余里。

　　周围的景象愈发荒凉破败，出现的亡灵生物也越来越少，但偶尔感应到的气息却更加隐晦和强大，令人心悸。显然，他们已经逐渐深入神殒之地的危险区域。

　　绝煞突然停下脚步，抬起手。

　　众人立刻警惕地停下。

　　前方，灰雾变得稀薄，露出一片巨大的、向下塌陷的盆地。盆地之中，并非黑泥或骸骨，而是一片一望无际、闪烁着诡异磷光的苍白森林！

　　那些树木早已枯死，枝桠扭曲如同鬼爪，树干苍白如同巨骨，表面覆盖着一层冰冷的、不断飘落的磷粉。森林寂静无声，连风似乎到了这里都会消失。

　　而在森林最深处，隐约可见一座完全由某种黑色水晶构筑而成的残破金字塔状建筑，塔顶似乎已经破损，一股比之前神殿渊眼更加浓郁、更加凝练的黑暗邪恶气息，正如同心跳般，一波波地从塔中扩散开来！

　　第二个渊眼节点，到了！

　　但这一次，绝煞的神色似乎凝重了一丝。

　　“小心点，这里的‘看门狗’不太一样。”她冷声提醒，“是‘磷骨妖林’和‘水晶尸巫’，它们懂得配合，而且，那个塔里的东西，似乎快要‘醒’了。”

　　她的目光锐利地盯着的黑色水晶塔。

　　话音刚落，那片死寂的苍白森林中，无数树干上，突然亮起了一双双幽绿色的、如同鬼火般的眼睛！

　　同时，黑色水晶塔的方向，传来了一阵低沉沙哑、仿佛无数碎玻璃摩擦的吟唱声！一股冰冷刺骨、针对神魂的锁定感，瞬间笼罩了所有人！

　　新的，更加艰难的恶战，即将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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