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丹阳阁的警告

　　青云宗坊市。

　　一家新开的丹药铺前，人头攒动，几乎堵塞了半条街道。

　　铺子的名字很简单，就叫“青云丹阁”。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它正对面那家装潢华美、气派非凡的老字号——丹阳阁。

　　此刻，丹阳阁内门可罗雀，一名年轻弟子正拿着拂尘，有气无力地在空无一人的柜台上扫着根本不存在的灰。

　　他的眼神不时飘向对面，每一次，脸上的愤懑和憋屈就浓重一分。

　　“师兄，又一个时辰了，连个问价的都没有。”

　　他对着内堂抱怨道。

　　“闭嘴！影响我等清修。”

　　内堂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年轻弟子撇撇嘴，心里腹诽：清修？再这么下去，咱们都得回山里啃灵谷了。

　　就在这时，一个刚从对面青云丹阁出来的修士。

　　手里攥着个朴素的玉瓶，满脸喜色地从丹阳阁门口路过。

　　还特意大声跟同伴炫耀：“看见没，标准版培元丹！药效比丹阳阁的上品货还好，价格便宜两成！青云宗真是咱们散修的活菩萨！”

　　这声音不大，却像一记耳光，火辣辣地抽在年轻弟子的脸上。

　　他攥紧了拂尘，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标准版”？这是什么狗屁不通的词？丹药是艺术，是心血的结晶！每一颗都有其独特的灵性！怎么能用“标准”这种凡俗工匠的词汇来玷污！

　　可偏偏，他自己前几日没忍住，偷偷买了一颗。

　　那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温和而磅礴的药力，没有丝毫寻常丹药的火燥与杂质感，如同涓涓细流，精准地滋养着他的经脉。

　　效果……该死的好。

　　正因如此，他才更加愤怒。

　　这感觉，就像一个穷尽一生磨炼剑技的剑客，却被一个拿着烧火棍的莽夫一棍子撂倒，憋屈，荒谬，还无处说理。

　　他深吸一口气，将一天的见闻和满腔的屈辱，都刻录进一枚传讯玉简，激发了出去。

　　丹阳阁。

　　宗门大殿之内，气氛压抑。

　　一名弟子正躬身汇报着坊市的最新情报。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颤。

　　“……据统计，我们丹阳-阁在各大坊市的低阶丹药销量，半个月内，下滑了近四成。而且，这个趋势还在扩大。”

　　主座之上，一名身穿赤色丹师袍的老者，面沉如水。

　　他就是丹阳阁本次主事的金丹长老，孙淼。

　　“青云宗……”孙淼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每一下，都让下方的弟子心头一紧。

　　一个靠着末流功法苟延残喘的宗门，何时出了这等炼丹的本事？

　　“回长老，据说……据说他们是研发出了一种全新的炼丹术，可以……批量产出上品丹药。”

　　“荒谬！”

　　孙淼冷喝一声，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殿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丹道一途，讲究君臣佐使，心火合一。每一炉丹，都是丹师心血与天地灵粹的交融，是独一无二的造物！岂能与凡间铁匠铺的活计相提并论？”

　　他站起身，大袖一甩。

　　“批量？那是对丹道的亵渎！”

　　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这已经不是生意之争，而是道统之辩。

　　若任由这种邪魔外道流传开来，丹道的尊严何在？炼丹师的地位何在？

　　“备舟，去青云宗。”

　　“老夫倒要亲眼看看，是何方神圣，敢如此颠覆我丹道万年不易的规矩。”

　　三日后，一艘华丽的飞舟划破天际，降临在青云宗的山门之外，舟身烙印的烈阳与丹炉徽记，彰显着它的不凡来历。

　　青云宗议事厅内，负责丹药生产的徐长老接待了这群不速之客。

　　来者正是丹阳阁长老孙淼，他带着几名神态倨傲的年轻弟子，甫一落座，便开门见山。

　　“徐道友，别来无恙。”孙淼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徐长老心中一凛，面上却堆起笑容：“孙长老客气了，不知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哦？能将东荒丹药市场搅得天翻地覆，这可不像小打小闹啊。”

　　孙淼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眼神却锐利如刀。

　　“孙某只是好奇，贵宗是如何做到，让那些毫无灵性的‘流水线’，炼制出丹药的？莫非，是用了什么……有伤天和的邪法？”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极轻，却透着一股森然的质问。

　　徐长老的额头渗出了细汗。

　　他试图用林尘教他的那些词汇去解释：“孙长老误会了，我们只是通过……呃……‘质量控制’与‘标准化流程’，提高了成丹率。”

　　“质量控制？标准化流程？”

　　孙淼身后的一名年轻弟子嗤笑出声。

　　“徐长老，您说的这些，是凡间商贾的经营之道吧？我等修士炼丹，追求的是天人感应，是灵犀一动。岂能用这些冰冷的条条框框来束缚？”

　　徐长老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驳。

　　在传统的丹道理论体系里，根本没有这些概念的容身之地。

　　他的任何解释，在对方看来，都是歪理邪说。

　　孙淼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看来，徐道友也解释不清。”

　　他站起身，一股金丹期的威压缓缓散开，“既然如此，多说无益。”

　　“我等丹师，一切以丹炉中的真章为准。”

　　“我们，斗丹一场。”

　　“若贵宗输了，即刻停止出售所有丹药，并向东荒所有丹师，公开道歉，承认你们所用的是旁门左道！”

　　“你！”徐长老又气又急，脸色涨得通红。

　　斗丹？他拿什么跟丹阳阁的金丹长老斗？议事厅内的其他几位青云宗长老也是面色凝重，骑虎难下。

　　就在此时，一个平静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斗丹？”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林尘缓步走了进来，他刚从第一工坊出来。

　　身上那件朴素的青衣还沾着几点黑色的机油，空气中甚至还弥漫着一丝淡淡的金属焦糊气。

　　他不像一个宗门的道子，反倒像一个刚刚收工的匠人。

　　孙淼的眉头不自觉地蹙起，一个筑基期的后辈，也敢插话？

　　林尘却无视了他探究的打量，径直走到徐长老身边。

　　他平静地看着孙淼，重复了一遍。

　　“可以。”

　　孙淼一愣，随即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哦？青云宗倒是出了个有胆色的后辈。你是谁？”

　　“林尘。”

　　“好，林尘。”孙淼的笑意更浓，“既然你说可以，那这斗丹，便由你来？”

　　“我来。”林尘点头，他甚至懒得多看对方一眼。

　　“不过。”他的话锋有了一丝转折。

　　“我没时间陪你玩那些点火、念咒、等上三天的传统炼丹游戏。”

　　他的手指，指向了远处丹药工坊的方向。

　　那里，一排排经过改造的“反应炉”正在安静地运转，只有指示灯在规律地闪烁。

　　在孙淼等人眼中，那不是丹炉，那是一排冰冷、丑陋、毫无灵性的铁罐子。

　　是对丹道最赤裸的亵渎。

　　对于林尘而言，眼前这场闹剧，与道统之争无关，与尊严之辩无关。

　　这只是一次必要的“产品发布会”与“技术壁垒展示”。

　　他需要用最简单、最粗暴、最无法辩驳的方式，让整个东荒的既得利益者们明白一个道理：要么适应，要么被淘汰。

　　而眼前的孙淼，就是送上门来的，最好的“背景板”。

　　“我们比效率。”

　　“比产量。”

　　林尘收回手指，终于正眼看向孙淼，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情绪。

　　“一个时辰为限。”

　　“我让你看看，什么叫工业的力量。”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孙淼身后的弟子们更是勃然大怒。

　　“狂妄！”

　　“竖子无礼！竟敢如此侮辱丹道！”

　　孙淼却不怒反笑，他被气笑了。

　　“好，好！”

　　他连说两个好字，眼底却是一片冰寒。

　　“老夫今日，便要让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明白。”

　　“在真正的丹道面前，你那些哗众取宠的铁罐子，连提鞋都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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