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王爷亲迎吓破胆

　　大婚的日子，终究是在一种近乎窒息的氛围中来临了。

　　天还未亮，棠落苑便亮起了灯。

　　苏晚棠几乎一夜未眠，任由安嬷嬷和小莲为她梳妆打扮。

　　绞面、敷粉、描眉、点唇……铜镜中的人儿，面若芙蓉，眼似秋水，在大红嫁衣和璀璨凤冠的映衬下，美得惊心动魄，倾国倾城。

　　连见惯了美人的宫里来的嬷嬷，眼中都闪过一抹惊艳。

　　可镜中美人儿的眼神，却空洞得像一汪沉寂的寒潭，没有一丝待嫁新娘该有的羞涩与喜悦，只有认命般的麻木和深藏的恐惧。

　　安嬷嬷和小莲强颜欢笑，说着吉祥话，眼圈却都是红的。

　　她们都知道，小姐这一去，前途未卜，吉凶难测。

　　赵氏倒是早早过来了，穿着一身喜庆的诰命服，脸上堆满了虚伪的笑容，亲自为苏晚棠盖上了大红盖头，嘴里说着冠冕堂皇的嘱咐：“晚棠啊，到了王府，定要谨守妇道，好生伺候王爷，莫要丢了我们苏家的脸面。”

　　盖头落下，隔绝了视线，也仿佛隔绝了整个世界。

　　苏晚棠最后看到的，是赵氏那笑容下毫不掩饰的冰冷和算计。

　　外面鼓乐喧天，鞭炮齐鸣，迎亲的队伍已经到了丞相府大门外。

　　按照规矩，本该由新娘的兄弟背其上花轿。

　　苏晚棠的嫡兄，此刻却称病不出，显然是不愿沾惹她这个“替嫁”的庶妹。

　　最后只得由一个粗使的婆子，半背半扶地将她弄出了棠落苑。

　　一路颠簸，耳边是喧嚣的乐声和人群的议论声。

　　“新娘子出来了！”

　　“快看！这身段，定是个美人儿！”

　　“真是好福气啊，能嫁给摄政王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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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声音，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纱，模糊而不真切。

　　苏晚棠紧紧攥着手里的苹果，指尖冰凉，如同她此刻的心。

　　她像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木偶，机械地完成着每一项流程。

　　拜别父母（苏秉谦和赵氏端坐上方，受了她这极不情愿的一拜），然后被搀扶着，一步步走向那顶华丽无比、十六人抬的亲王规制的花轿。

　　只要坐上花轿，离开丞相府，她的人生，就将彻底驶向未知的深渊。

　　然而，就在她即将被扶入花轿的那一刻——

　　“且慢！”

　　一道冰冷而极具威压的嗓音，骤然响起，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喧闹的喜乐声中！

　　瞬间，所有的鼓乐声、喧哗声戛然而止！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众人惊愕地循声望去，只见人群如同潮水般分开，一道玄色绣金蟒袍的挺拔身影，骑在一匹神骏非凡的乌骓马上，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了丞相府大门前！

　　阳光落在他俊美无俦却冷冽如冰的脸上，深邃的墨眸扫过现场，最终定格在那抹即将进入花轿的红色身影上，目光复杂难辨。

　　是摄政王箫晋珩！

　　他竟然亲自来迎亲了？！

　　这于礼不合！

　　王爷娶亲，只需派遣仪仗前来迎娶即可，从未有亲王亲自到女方府门口迎亲的规矩！

　　所有人都惊呆了，苏秉谦和赵氏更是脸色骤变，慌忙起身迎上前，心中惊疑不定，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他们。

　　“王、王爷？您怎么亲自来了？这……这于礼不合啊……”苏秉谦硬着头皮上前行礼，声音都有些发颤。

　　箫晋珩甚至没有下马，只是居高临下地睨了他一眼，目光冷得让他如坠冰窟。

　　“本王的王妃，本王亲自来迎，有何不可？”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所有窃窃私语。

　　盖头下的苏晚棠，听到这个声音，浑身猛地一僵！

　　这个声音……冰冷、威严、带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和……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这就是她未来的夫君，那个传闻中的“冷面阎罗”？

　　他为什么会来？

　　是发现了什么吗？

　　是要当场揭穿她，让她和苏家一起万劫不复吗？

　　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站立不稳，全靠旁边的婆子死死架着。

　　赵氏也是心惊肉跳，强笑着打圆场：“王爷厚爱，是臣妇女儿的福气。只是吉时已到，莫要误了时辰，还请王爷……”

　　“不急。”箫晋珩淡淡打断她，目光再次落在那顶花轿上，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本王听闻，王妃前些日子染了恶疾，需静养年余？不知如今身体可大好了？本王甚是挂心。”

　　这话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劈在苏秉谦和赵氏头顶！

　　他知道了？！

　　他果然起疑了！

　　赵氏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脸色煞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秉谦到底是老狐狸，强自镇定道：“劳王爷挂心，小女……小女已无大碍，只是身子仍有些虚弱……”

　　“哦？虚弱？”箫晋珩语气玩味，带着一丝嘲讽，“既如此，本王更该亲眼看看才放心。若是病体未愈，勉强行礼，岂不是本王之过？”

　　说着，他竟翻身下马，在众人惊恐万分的目光中，一步步朝着花轿前的苏晚棠走去！

　　每一步，都像踩在苏秉谦和赵氏的心尖上！

　　他要干什么？

　　难道要当场掀开盖头验明正身？！

　　完了！全完了！

　　赵氏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厥过去。

　　苏晚棠也感觉到了那越来越近的、带着强大压迫感的气息，吓得浑身发抖，盖头下的俏脸血色尽失，连呼吸都快要停止。

　　然而，预想中的盖头被掀开并没有发生。

　　箫晋珩在她面前一步停住。

　　他能清晰地看到盖头下她纤细的身形在微微颤抖，如同风中落叶，心中顿时一痛，那滔天的怒火和冷意都化为了无尽的心疼。

　　他的晚棠，吓坏了。

　　他怎么会当众让她难堪？

　　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她。

　　在所有人提心吊胆的注视下，箫晋珩缓缓伸出手——

　　却并非伸向她的盖头，而是极其轻柔地、握住了她那只紧紧攥着苹果、冰凉得吓人的小手。

　　他的手掌宽大、温暖而干燥，带着薄薄的茧，却有一种奇异的、令人安心的力量。

　　苏晚棠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缩回手，却被他轻轻握住。

　　“手这么凉，”他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而温和，与方才的冰冷威严判若两人，带着一种显而易见的怜惜，“可是身体不适？”

　　盖头下的苏晚棠彻底愣住了。

　　这……这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他不是来问罪的吗？

　　为何……声音听起来竟有几分……温柔？

　　赵氏和苏秉谦也傻眼了，完全摸不透这位摄政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箫晋珩握着她的手，指尖看似无意地搭在她的脉门上片刻（确认她只是惊吓体寒，并无大恙），然后顺势将一个小巧的、温热的东西塞进了她的掌心。

　　那是一个小巧精致的赤金手炉，不过婴儿拳头大小，却雕刻得极其精美，里面放着上好的银丝炭，用柔软的丝绒套包裹着，温度恰到好处，不会烫手，却能迅速驱散寒意。

　　“拿着暖暖手。”他低声道，语气自然得仿佛只是丈夫对妻子一句寻常的关怀，“路上若是有什么不适，随时告诉本王。”

　　说完，他极其自然地松开了手，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王爷对王妃一点体贴的关怀。

　　然后，他转向已经目瞪口呆的苏秉谦和赵氏，语气瞬间恢复冰冷：“既然王妃身体无大碍，那便启程吧。莫要误了吉时。”

　　仿佛刚才那个提出质疑的人不是他一样。

　　苏秉谦和赵氏如同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此刻哪还敢多说半个字，连声道：“是是是！启程！快启程！”

　　喜乐声再次响起，却比之前少了几分喧嚣，多了几分诡异和安静。

　　苏晚棠被婆子扶着，浑浑噩噩地坐进了花轿。

　　手里那个小巧温暖的手炉，仿佛带着某种魔力，那温暖的触感从掌心一路蔓延，竟奇异地驱散了一些她心中的冰冷和恐惧。

　　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为什么和传闻中的完全不一样？

　　花轿被稳稳地抬起，向着摄政王府的方向行去。

　　箫晋珩翻身上马，护在花轿旁，目光扫过丞相府门匾，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嘲弄。

　　吓破胆了吗？

　　很好。

　　这只是个开始。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顶华丽的花轿上，变得深邃而缱绻。

　　晚棠，别怕。

　　我带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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