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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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快,燕长倾的仕途履历与户籍资料便呈至案前。记录显示,此人任翰林学士前 无奇,后兼任国子监算学博士时,因讲授离经叛道之学被祭酒孔克表革职。最后一条记载,是国子监侍从目睹他被革职当日,恰逢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燕王朱棣等皇子经过。

  燕长倾......胡惟庸指尖轻抚纸页,目光深沉。现有资料虽看不出此人有何特别,但他确信其中必有玄机。

  然而仅凭目前掌握的燕长倾资料中那些不协调之处,就足以促使胡惟庸展开试探行动。

  派个熟悉燕长倾的人,日夜监视长乐坊,设法与他取得联系。

  告诉他,本相要与他面谈,准备送他一场富贵,看他敢不敢接!

  沉思良久后,胡惟庸对管家下达了简短的指令。

  遵命,老爷。

  管家领命退下,立即着手安排。

  待四下无人时,胡惟庸凝视着燕长倾的档案低声自语:

  就算是当今天子,也休想逃出我的掌控!

  ......

  胡惟庸正闭目沉思之际,胡文安未经通报便闯入书房,随手拿起案头文书翻阅:

  父亲大人,何事让您如此专注?

  胡惟庸猛然睁眼,怒视独子,厉声呵斥:

  放下!

  说过多少次,未经允许不得擅动我的文书!

  对这个儿子,胡惟庸实在无可奈何。

  身为当朝 ,为子谋职本非难事。奈何胡文安文韬武略皆无,全无乃父风范。

  若仅如此,安排闲职倒也罢了。偏生随着自己权势日盛,这逆子愈发骄纵,活脱脱成了纨绔子弟。

  更可恼的是,胡文安竟拒不受官。其言道:父亲既已位极人臣,何必再入仕途?纵使为官,不过仰仗父荫。既如此,不如逍遥自在。

  毕竟洪武年间,即便有 父亲撑腰,为官也非易事。

  胡惟庸被胡文安的胡言乱语气得够呛,但看着儿子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最终也只能作罢。

  毕竟胡家就这一根独苗,将来延续香火还得指望他,胡惟庸不得不忍下这口气。

  他也不是没想过再生个儿子,可惜这么多年始终未能如愿。

  既然胡文安铁了心要做个纨绔子弟,他也只能由着儿子去了。

  堂堂当朝 ,只要儿子不捅出天大的娄子,保住个纨绔还是绰绰有余的。

  谁知胡文安非但不收敛,反而盯着手中资料阴沉着脸:燕长倾?!

  胡惟庸眉头一皱:你认识他?

  岂止认识!胡文安咬牙切齿,这 让老子丢尽了脸面!

  原来上次在大商交易会上,胡文安曾与燕长倾争夺极品龙涎香。他委屈地向父亲诉苦:儿子本想买来孝敬您,好让您沾沾龙气......

  住口!胡惟庸勃然变色,跟你说过多少遍祸从口出!这种话也敢乱说?要是传到皇上耳朵里,就算我是 也保不住你!

  他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太阳穴突突直跳。什么沾龙气,这分明是谋逆之言!即便他贵为丞相,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传出去也是灭门之祸。

  冷静许久后,胡惟庸才沉声问道:后来呢?

  “这么大的事,为何瞒着我?!”

  胡文安故作委屈地辩解:

  “那人身边有六位皇子的金令侍卫保护,孩儿怕给父亲惹麻烦,这才没敢说。”

  当日 后,胡文安本欲找父亲讨回公道。以当朝丞相之尊,整治区区九品翰林不过举手之劳。只需稍露口风,自有人会替他们除去燕长倾。

  可看见那些皇子亲卫时,他终究按下了报复的念头。纵有丞相父亲撑腰,皇亲国戚终究是碰不得的逆鳞。

  这番解释却令胡惟庸怒不可遏。此刻他已然断定,先前种种变故必与燕长倾有关。

  “往日惹是生非次次都要为父收拾残局,偏这次倒学会忍气吞声了!涉及皇子更该及时禀报!”

  暴怒的丞相指着门外厉喝:

  “滚出去!”

  胡文安仓皇逃离。

  ......

  三日后,燕长倾正在书房绘制农学院图纸,忽闻前院叩门声。

  开启门扉,但见两名飞鱼服武者按刀而立,身后五名锦衣卫捧着文书卷宗。

  (竟是锦衣卫?莫非朱元璋送来了农学院选址?)

  燕长倾虽已猜到来人身份与来意,仍开口询问:

  几位是?

  毛骧立即恭敬行礼:锦衣卫指挥使毛骧,拜见燕学士!

  燕长倾明面上的身份仍是九品翰林学士,而毛骧作为正三品锦衣卫指挥使,地位堪比六部尚书。锦衣卫直属天子管辖, 于六部之外。平日即便六部尚书见了他也要礼让三分。朝中能让他低头的,除了朱元璋,唯有丞相胡惟庸。

  不过对胡惟庸,毛骧也不过表面恭敬。他深知天子正在收集胡惟庸的罪证,这些都由锦衣卫经手。在毛骧看来,这位丞相命不久矣,何时伏诛全凭圣意。

  按理说,除了天子,无人值得他如此恭敬。像燕长倾这般九品小官,平日连让他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但燕长倾不同,他是天子格外重视的九品官,甚至享受的护卫规格堪比圣驾。若非确信朱元璋没有私生子,毛骧几乎要怀疑这是比太子朱标更年长的嫡长子了。

  尽管不解天子为何如此看重燕长倾,毛骧只需明白这点就够了。他深知在朝堂上,官职品级有时只是虚名。得圣眷者,白身亦可比尚书;失圣眷者,丞相也会沦为庶民。

  因此初见燕长倾,毛骧将姿态放得极低。他身旁的男子也恭敬行礼。

  “在下锦衣卫指挥同知蒋瓛,拜见燕学士!”

  蒋瓛初次得见燕长倾真容。

  数日前,锦衣卫指挥使毛骧调他专职护卫燕长倾时,他才首次听闻此人名讳。

  虽相识日浅,但毛骧连日来反复强调此人的分量——天子对其器重非常。

  蒋瓛将这份殊荣归纳为两条铁律:

  其一,若燕长倾命他刀指顶头上司毛骧,须即刻拔刀相向;

  其二,除却弑杀皇子这等诛九族的大罪,其余命令皆当奉行。

  这两条铁律,让蒋瓛彻底明白了燕长倾的地位。

  故虽对方仅是九品翰林,蒋瓛仍将姿态压得比毛骧更低——上司尚且躬身,属官岂敢平礼?

  锦衣卫衙门里,刀光剑影中亦藏着为官之道。

  “卑职锦衣卫千户陆文昭,参见大人!”

  “卑职锦衣卫千户卢剑星,参见大人!”

  “卑职锦衣卫千户靳一川,参见大人!”

  “卑职锦衣卫千户裴纶,参见大人!”

  “卑职锦衣卫千户沈炼,参见大人!”

  五位千户虽不明就里,但见两位上官如此谦卑,自然不敢造次。

  能在锦衣卫活到千户之位的,哪个不是人精?

  燕长倾闻言暗自咂舌。

  【好一群短命鬼!】

  【毛骧,史上首位正名锦衣卫指挥使,胡惟庸案后替太祖背锅的冤魂。】

  【蒋瓛,第二任锦衣卫指挥使,比前任更狠的催命判官。】

  历史上蓝玉谋反的罪证正是由他秘密呈递给朱元璋的,而在蓝玉案平息众怒后,他也被朱元璋赐死。

  至于锦衣卫千户陆文昭、卢剑星、靳一川、裴纶、沈炼这几人,难道不是走错片场了吗?

  且不论《绣春刀》是影视作品而非史实,即便真有其事,现在也是明初而非明末。

  况且记忆中这五人的结局似乎都不太好。

  不是在故事中途丧命,就是在结局时死去。

  这群锦衣卫的倒霉蛋,怎么全都聚到我这儿来了?

  ......

  燕长倾的目光在毛骧、蒋瓛身后的陆文昭、卢剑星、靳一川等人脸上来回巡视。

  仔细端详片刻后,燕长倾暗自松了口气。

  眼前这几名锦衣卫千户的面容,与他记忆中那些明星的模样并不相符。

  看来只是巧合罢了。在数千万人口的基数下,同名同姓之事实属正常。

  今日不过是恰巧集 现而已。

  燕长倾在心中给出合理解释后,便不再感到诧异。

  毛骧、蒋瓛虽察觉到燕长倾的打量,却并未觉得异常。

  锦衣卫无论是美名还是恶名,总归是声名在外。

  人们对锦衣卫或好奇或厌恶,自然会多关注几眼,燕长倾的举动实属平常。

  ......

  待到燕长倾停止打量,毛骧继续禀报:陛下命我等将农学院的选址文书送交燕学士。

  站在后方的陆文昭、卢剑星、靳一川等人闻言,微微举起手中的卷宗示意。

  燕长倾面露了然,侧身让开大门,平静道:进来吧。

  叨扰了。

  毛骧、蒋瓛等人再次行礼,随后跟随燕长倾首次踏入其府邸。

  初次踏入燕长倾的府邸,实则他们对这座宅院的布局早已了然于心。

  自奉朱元璋密令暗中监视燕长倾之日起,锦衣卫便通过各种手段摸清了这座宅邸的每一处细节。十二个时辰不间断,总有锦衣卫透过墙隙暗中窥探,确保燕长倾的一举一动尽在掌控。

  虽未曾交谈,但他们对燕长倾已算得上熟悉。

  待毛骧、蒋瓛等人落座正堂,燕长倾拆开农学院选址的卷宗,头也不抬地问道:农学院的位置,你们可清楚?若知晓,不妨说说那边的情况。

  毛骧当即答道:陛下为燕学士划定的农学院位于应天府北郊,上元县境内。前临护城河,左依金川河,右靠玄武湖,后方亦有护城河支流斜贯而入,最终汇入玄武湖,可谓四面环水,地势平坦。整个区域方正规整,田土虽非上等水田,亦属中上良田。现有在册农户一千五百六十五户,计六千二百六十人,皆划为农学院佃户,归燕学士管辖。陛下有言,若燕学士不喜这些农户,可令其迁出,但须给予三倍补偿,且不得强迁。

  这些信息毛骧早已熟稔于心,卷宗正是经他之手审核。有他讲解,加之卷宗佐证,燕长倾很快对农学院选址有了清晰认知。

  了解过后,燕长倾对这片选址极为满意——方正平坦,四面环水,无山无丘,正是建设理想之地。他此前设计的农学院大学城规划图,几乎无需修改,因其本就是按长方形布局划分各功能区。

  燕长倾原计划根据农学院的实际选址,将不同功能的大学城区域设计图逐一对应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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