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深研药渣

　　废丹处理房内，弥漫着一股经年不散的、混合了焦糊、酸涩与各种草药残余的复杂气味。赵小二推着独轮车，将今日各炼丹房新送来的废弃药渣和焦黑丹块倾倒进指定的分类石坑里。这些石坑按照最基础的属性粗略划分，如“火性残渣”、“水性残渣”、“木性残渣”等，算是宗门对废弃资源最后一点形式上的管理。

　　完成了日常的清理工作，赵小二并未像其他杂役那般急匆匆离开，反而在确认四下无人后，绕到了石坑后方，一个更为隐蔽的、堆积着以往陈年旧渣的角落。

　　这里的气味更加陈腐，但也少了新废丹那股刺鼻的焦火气。他蹲下身，目光扫过那些颜色、质地各异的药渣堆。

　　起初，他只是为了更好的利用玉珏，粗略分辨哪些废丹残存的药力稍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尤其是那次偷听林婉清讲解《基础灵草图解》后，一个念头在他心中越发清晰——不能再这样囫囵吞枣。

　　玉珏能汲取药力，但不同药渣被汲取时的感觉、速度，乃至最终融入灵力的那丝微弱反馈，似乎都有所不同。若能摸清其中的规律，或许不仅能提升玉珏的使用效率，更能加深对药性的理解。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拨开表层的浮渣，从“木性残渣”坑中，捻起一小撮呈现淡青色、质地相对绵软的药渣。这应该是某种以木属性灵草为主的丹药炼废后所留，他根据颜色和微弱的生机感，猜测可能含有“凝露草”的成分。

　　他将这撮药渣握在左手掌心，同时，从“金铁残渣”坑里，捡起几片暗褐色、质地坚硬甚至有些扎手的碎块，这多半是像“铁线花”这种蕴含金铁之气的灵材残留。

　　左右手各握一种药渣，他屏息凝神，催动法诀，同时引导玉珏对两者进行汲取。

　　感受立刻变得分明起来。

　　左手掌心，那淡青色药渣中流出的，是一缕温和、带着些许清凉润泽意味的气息，虽然同样微弱驳杂，但融入自身灵力时，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滞涩或冲击，如同春雨渗入干涸的土地。

　　而右手掌心的暗褐色碎块，传来的则是一股更加隐晦、带着锋锐质感的气流，汲取起来似乎更费力些，融入灵力时，能感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被砂纸磨过般的滞涩感，若非他此刻心神高度集中，几乎无法察觉。

　　赵小二缓缓散去法诀，摊开双手，掌心的药渣色泽变得更加灰败，几乎与寻常尘土无异。

　　他眉头微蹙，陷入思索。

　　“同是废丹，这‘凝露草’的药力残留似乎比‘铁线花’要温和许多……”他低声自语，印证着刚才的感受，“不仅更易汲取，对灵力的负担也更小。是因为木属性本身生发柔和的特性？还是因为‘铁线花’蕴含的金铁之气，即便成了废渣，也依旧带着固有的锋锐属性，难以化转？”

　　这个发现让他精神一振。之前的他，只将废丹视为一团团或浓或淡的“药力团”，却忽略了其内在的属性差异。现在看来，即便是废弃之物，也遵循着基本的药性规律。

　　接下来的日子里，赵小二的工作之余，几乎全部投入到了这种枯燥却令他兴奋的“研究”中。

　　他不再满足于粗略的属性分类，开始尝试进行更精细的辨别。凭借偷听讲道和私下翻阅一些杂役房能找到的、最基础的草药图册（大多是给负责药田的杂役看的），结合药渣的颜色、气味、质地、残留的微弱灵气波动，他努力还原着它们原本可能属于哪种丹药，主药又是什么。

　　处理“火性残渣”时，他会特意将那些颜色赤红、触手甚至有微弱灼热感的，与那些只是暗红、温度寻常的分开。汲取时便发现，前者带来的那丝药力更加躁动，融入灵力后，甚至能让灵力运转稍稍加速，但控制不当也更容易引起心浮气躁；而后者则温和不少，更像是一股纯粹的热流。

　　在“水性残渣”中，他也分辨出了偏向“寒冰”属性的，药力清凉刺骨，与偏向“润泽”属性的，药力温和滋养之间的区别。

　　他甚至开始记录。在一个偷偷用废弃账本纸张订成的小册子上，用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符号，记录下不同药渣的特征、他的推断，以及用玉珏汲取时的感受和细微差别。

　　“赤红渣，触之微烫，疑为‘火灵丹’辅药‘焰心草’所留，汲取时灵力微躁，需平心静气引导。”

　　“青黑块，质硬无味，疑为‘辟谷丹’主料‘青禾谷’焦糊，几无药力，玉珏反应微弱。”

　　“淡蓝粉末，微腥，疑为‘清心丹’失败所致‘水韵花’残留，汲取时心神微清，然量太少，效果不显。”

　　这个过程并非一帆风顺。很多药渣因为混合了多种材料且彻底焦糊，根本无法分辨。有时他的推断错误，汲取到的药力属性与预期截然不同，差点引起灵力的小范围紊乱，吓得他赶紧停下，花费更多时间平复。

　　但正是在这无数次尝试、失败、总结中，他对常见灵草的属性、药性之间的生克关系，有了远比普通杂役、甚至比一些只会照本宣科的外门弟子更为直观和深刻的理解。他的灵力，在反复汲取、磨合这些不同属性的微弱药力过程中，虽然增长缓慢，却似乎变得更加柔韧，对异种能量的适应性也在潜移默化中提升。

　　这一日，他正对着一小堆新送来的、颜色紫黑、散发着怪异甜腥气的药渣皱眉思索，试图判断其属性，外面传来了王小虎熟悉的呼喊声。

　　“小二！磨蹭什么呢？食堂快没饭了！”

　　赵小二迅速将手中的药渣丢回坑中，拍了拍手上的灰，将那本小册子小心藏好，脸上恢复了平日那副略带木讷的神情，应了一声，快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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