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初次开炉

　　夜色深沉，废丹房后院被一片寂静笼罩，只有风吹过废弃器具的细微呜咽声。赵小二在他那隐秘的角落里，郑重地将那尊黑铁炉安置在平整过的地面上。炉身黝黑，在稀薄的月光下泛着哑光，那些划痕和锈迹仿佛在诉说着它经历过的无数次失败与尝试。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有些过快的心跳。面前除了丹炉，还整齐地摆放着几样东西：一小堆精心挑选的、相对干燥易燃的“火绒草”和普通木炭，这是他所能准备的最基础的燃料；三个小玉瓶，里面分别装着他这些天利用玉珏从废丹中提纯出的、勉强能凑齐一份“辟谷丹”材料的药液精华——主药“黄精草”药液三滴，辅药“甘霖花”药液两滴，以及用于调和药性的“凝露草”药液一滴。虽然药力斑驳，远不如新鲜灵草，但已是他能做到的极限。此外，还有那本摊开的《基础炼丹手诀·残卷》，上面模糊的字迹和简陋的图示是他唯一的理论指导。

　　辟谷丹，修仙界最基础、最简单的丹药之一，功效仅仅是提供身体基本能量，替代饮食，连品级都算不上。其炼制过程相对简单，对火候、手诀的要求最低，是无数炼丹学徒的入门首选。赵小二选择它作为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开炉”，无疑是正确的。

　　他再次在脑海中回顾了一遍残卷上关于辟谷丹的炼制要点：“黄精为主，甘霖为辅，凝露调和……先以文火暖炉，投黄精液，待其化为淡黄雾气，投入甘霖液，两者交融呈乳白时，再入凝露液，转武火急催片刻，待药力凝聚，再转文火蕴养，直至药香内敛，方可尝试凝丹……”

　　步骤看似清晰，但赵小二知道，每一步都蕴含无数细节和风险。尤其是火候的转换和时机的把握，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开始吧。”他对自己说道，眼神变得坚定。

　　他先引燃了火绒草，小心地将木炭投入炉底。黑铁炉的导灵性确实不佳，火焰升起后，热量传递缓慢，炉壁许久才传来温热的触感。他耐心等待着，按照残卷所述，将一丝灵力缓缓注入炉壁的符文之中，试图引导和稳定炉内温度。灵力在陈旧晦涩的符文脉络中艰难穿行，对火势的控制感若有若无，极其微弱。

　　感觉炉温差不多达到“文火”要求后，他深吸一口气，拿起装有“黄精草”药液的玉瓶，揭开炉盖，迅速将三滴淡黄色的药液滴入炉中。

　　“嗤——”

　　药液接触炉底的瞬间，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化作一团淡黄色的雾气，在炉内缓缓盘旋。赵小二立刻盖上炉盖，全神贯注地通过炉盖上的小孔观察内部情况，同时双手掐诀，模仿着“融”字诀的基础手势，以自身灵力隔空引导着那团黄精雾气，使其均匀分布，避免接触炉壁过早凝结。

　　这一步，他依靠之前徒手“合成”的经验和对药性的理解，勉强完成了。雾气虽然稀薄，但还算稳定。

　　接下来是投入“甘霖花”药液。他看准时机，再次开盖，将两滴带着清新气息的透明药液投入。淡黄雾气与透明药液接触，开始缓慢交融，颜色逐渐向着乳白色转变。赵小二心中微喜，但不敢有丝毫松懈，双手手诀变幻，引导着两股药力更充分地融合。

　　然而，就在乳白色雾气逐渐成型，即将达到投入“凝露草”药液的最佳时机时，意外发生了。由于对黑铁炉的火力控制力太弱，炉底木炭的燃烧并不均匀，一处区域的温度骤然升高了一丝！

　　就是这一丝温度的偏差，打破了炉内脆弱的平衡。那团乳白色的雾气猛地一阵翻滚，边缘部分开始变得焦黄，药力出现了溃散的迹象！

　　“不好！”赵小二心头一紧，知道必须立刻投入凝露草药液进行调和稳定，否则前功尽弃。他顾不上再去精准判断时机，连忙拿起最后一个玉瓶，将那一滴翠绿色的“凝露草”药液倒了进去。

　　可是，他心慌之下，动作难免急促，灵力输出也出现了一丝波动。凝露草药液进入的瞬间，非但没能顺利调和即将暴走的药力，反而像是往滚油里滴入了一滴水！

　　“噗——”

　　一声闷响从炉内传出，乳白色雾气骤然炸开，颜色瞬间变得灰暗驳杂，原本还算温和的药力变得狂暴起来，在炉内左冲右突！

　　赵小二脸色发白，他知道这是药力冲突、即将彻底失控的征兆。残卷上提到，此时若能以精妙的手诀和强大的神识强行压制、引导，或许还有挽救的可能，但以他初学乍练的水平，根本做不到！

　　他咬紧牙关，不甘心就此失败，双手疯狂地变幻着手诀，试图稳住局面，同时加大灵力输出，想要强行将暴走的药力压缩回去。

　　“转武火急催！”他想起步骤中的这句话，病急乱投医，以为加大火力能强行成丹，竟胡乱地朝炉底又添了一把木炭！

　　这一下，更是雪上加霜。

　　“轰！！”

　　一声更大的闷响从炉内爆发！炉盖被一股巨大的气浪猛地冲开，撞在顶棚的杂物上又弹落在地，发出哐当巨响。一股浓黑刺鼻、夹杂着焦糊和药味的烟雾从炉口汹涌喷出，瞬间弥漫了整个角落。

　　赵小二被熏得连连后退，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挥袖驱散眼前的浓烟，待到烟雾稍散，急忙看向丹炉。

　　只见那尊黑铁炉此刻更是漆黑一片，炉口和炉盖边缘都沾满了焦黑的药渣残迹，一股难闻的焦糊味扑面而来。炉内更是惨不忍睹，只剩下一小滩黑乎乎、粘稠的残渣，还在冒着细微的青烟。

　　第一次正式开炉炼丹，彻底失败。不仅浪费了辛苦提纯的药液，还把新买的丹炉弄得一团糟。

　　赵小二呆呆地看着还在冒烟的黑铁炉，脸上、身上都沾了不少黑灰，模样狼狈不堪。半晌，他才抬手抹了把脸，看着手上的黑灰，又看了看那惨烈的现场，嘴角扯出一个苦涩又带着几分自嘲的弧度。

　　剧烈的咳嗽再次袭来，他弯着腰，好不容易平复了呼吸，望着那尊仿佛在无声嘲笑他的黑铁炉，喃喃道：

　　“咳咳……炼丹果然不是有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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