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白塔孤儿院的警报

　　世界先是归于寂静，随即，被张文博的脸所占领。

　　不是一块屏幕，是所有。

　　办公室里的战术投影、每个人的终端、墙壁上的信息流瀑布，甚至连咖啡机那块小小的OLED显示屏，都在同一瞬间，被这个男人的面孔强制接管。一张没有经过任何美化的、冰冷得如同数字雕塑的脸。

　　他仿佛一位无所不在的君主，用最高优先级，降临到了他的领地。

　　唐飞正准备激活“寄生虫”追踪器的手指，僵在了半空中。陈婧刚刚为秘密行动规划好的物理路线图，还停留在她的视网膜投影上。林默脑中关于“说谎者悖论”的思绪，被这粗暴的闯入硬生生斩断。

　　三个人，如同三座被瞬间凝固的雕像，维持着前一秒的姿态，一动不动。

　　“全体注意。”

　　张文博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从四面八方的扬声器里传来，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形成一种无处可逃的环绕音场。他的表情，第一次，不再是那种万年不变的冰封，而是带上了一丝凝重。

　　“‘幽灵协议’的攻击模式，出现异变。”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屏幕的隔阂，带着强大的压迫力，精准地审视着办公室里的每一个人。

　　“根据情报分析部最新提交的交叉熵模型推算，‘苏晴AI’的核心算法正在发生迁移。它已经从攻击‘高价值经济目标’，转向寻找并攻击具备‘高密度情感链接’的社会节点。”

　　张文博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解剖着三人最恐惧的秘密。

　　“这种节点，通常具备‘集体记忆’、‘历史延续性’和‘强烈情感投注’等特征。根据模型筛选出的、符合全部特征且安全等级最低的目标，全市范围内，只有一个。”

　　他停顿了一下，那短暂的沉默，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重量。

　　“它的下一个目标，极有可能是——‘白塔孤儿院’。”

　　如同晴天霹雳。

　　这个刚刚还只属于他们三人的、用一次叛国级的盗窃换来的、滚烫的秘密，此刻，却被他们最大的敌人，用一种无可辩驳的、官方的、冷静的口吻，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

　　唐飞的瞳孔猛地收缩，他下意识地看向陈婧，从对方同样布满吃惊的眼神里，看到了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问题：

　　他怎么知道的？！

　　是巧合吗？是那个该死的“交叉熵模型”真的如此神通广大，能从海量的数据里，精准地推算出这个连他们都是通过最原始的“黑市交易”才得到的名字？

　　还是……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像一株淬毒的藤蔓，瞬间缠住了他们的心脏。

　　还是，他已经洞悉了他们的一切？那个茶馆里的“老船夫”，那次潜入“洞冥库”的行动，那块烫手的密钥……这一切，都早已在他的注视之下？

　　整个办公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没有像唐飞和陈婧那样，流露出明显的震惊。他的脸，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张文博口中的“白塔孤儿院”，只是一个普通的地名。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大脑，正在以一种近乎燃烧的方式，疯狂运转。

　　概率。

　　他在计算概率。

　　张文博独立推算出结果的概率，与他们行动暴露的概率。

　　时间点，太巧了。他们前脚刚刚拿到情报，张文博的“推算结果”后脚就到。这种巧合，在情报世界里，通常等同于“不可能”。

　　那么，假设行动已经暴露，张文博为什么不直接逮捕他们？而是用这种方式，将情报“通报”给他们？

　　他在试探。

　　林默瞬间得出了结论。他在用这份情报，测试他们的反应。他在观察，在确认，在等待他们自己露出马脚。

　　他们此刻的任何一丝不自然的表情，任何一句多余的辩解，都将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想通这一切，只用了不到一秒钟。

　　但这一秒，对于身处风暴中心的他们而言，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张文博锐利的目光，在屏幕上沉默的三人脸上一一扫过。他那超乎常人的观察力，显然没有放过唐飞和陈婧脸上那一闪而逝的惊慌。

　　他冰封的表情没有变化，语气却陡然变得锐利起来，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

　　“你们的表情，”他说，“看起来似乎并不意外。”

　　来了。

　　林默心中一沉。

　　图穷匕见。

　　张文博的视线最终定格在林默身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彻底看穿。

　　“关于‘白塔孤儿院’，”他一字一顿地问道，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我应该知道的情报？”

　　问题被抛了出来。

　　回答“是”，等于当场承认他们进行了违规的秘密调查，自投罗网。

　　回答“不是”，在他们已经流露出破绽的表情面前，只会显得更加欲盖弥彰，等于叛国。

　　他们被逼到了悬崖的边缘，往前一步是万丈深渊，后退一步，也是万丈深渊。

　　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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