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解剖“寄生虫”

　　指挥中心的硝烟尚未散尽，一种更加冰冷、更加无形的秩序便已悄然降临。

　　玄鸟没有给任何人喘息的机会。她的特战队员如同最精准的机器，迅速控制了现场。唐飞被从主控台前“请”开，陈婧手中的枪也被礼貌而强硬地收缴。林默则被转移到指挥中心旁一顶临时快速搭建起来的、拥有全套生命维持系统的白色医疗帐篷内。

　　一切似乎都已尘埃落定。

　　然而就在林默即将被彻底“接管”的前一刻，一个穿着昂贵手工西装、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得与这片混乱格格不入的中年男人，带着两名同样精悍的助手，在数名特战队员的“护送”下，出现在了帐篷外。

　　“韩少将，”男人递上一份带有特殊授权印章的电子文件。他的声音温和而沉稳，却蕴含着一种源自法律与资本、不容置疑的双重力量。“我的委托人对林默先生目前的身体状况表示高度关切。在任何正式‘移交’程序完成前，根据《特殊人才保护法案》第十七条第三款，我们有权要求为林默先生进行一次由我方监督的、独立的、不少于三十分钟的身体检查与休整，以确保‘样本’的生理指标处于稳定状态。”

　　玄鸟看着文件上那个让她都不得不皱眉的最高层授权印章，沉默了片刻。她知道，这是那个一直隐藏在幕后的神秘富豪在动用他通天的能量，为他的“投资品”争取最后的宝贵时间。

　　“可以。”玄鸟冷冷吐出两个字，“三十分钟，一秒都不能多。”

　　帐篷内，由富豪律师强势争取来的“最后自由”开始了。

　　一名随行医生开始为林默进行细致的身体检查。唐飞则在陈婧的眼神示意和身体掩护下，将他那台被允许带进来“拷贝个人资料”的高度加密笔记本电脑，放在了病床旁的一张小桌上。他没有时间感慨命运的荒诞，只有一个目标——解剖那个被他从数据风暴中打捞上来的不祥“寄生虫”。

　　屏幕上，那个被扔在虚拟“保险箱”里的异常数据包，正静静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微弱暗红色光芒。

　　“开始吧。”唐飞深吸一口气，十指如风暴般落在键盘上。

　　他所能想到的最顶级的破解程序，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疯狂扑向那个小小的数据包。

　　然而一分钟后，唐飞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所有的攻击都失效了。他过去二十多年积累的所有知识和技巧，在面对这个小小的“寄生虫”时，都像一拳打在了虚无的空气之中。

　　“这……这不可能……”他的声音带着信仰崩塌般的颤抖，“这东西没有‘锁’！”

　　“什么意思？”陈婧一边假装关切地看着医生为林默检查，一边用眼角的余光低声问道。

　　“所有的加密都需要一把‘钥匙’去打开一把‘锁’。但我面前的这个东西根本就不是一把锁！”唐飞的声音里充满了顶级工匠面对完全超出理解范畴的造物时，那种巨大的困惑与挫败。“它是个活的，会根据我的攻击方式实时改变自己的‘形态’。它不是用‘逻辑’，而是用‘本能’在防御。这他妈的根本就不是代码，是巫术！”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的小眼睛里第一次充满了真正的无力感。他看着病床上那个眼神茫然，对周遭一切都充满陌生和警惕的林默，一颗心沉入无底的深渊。唯一的“钥匙”，那个唯一有可能理解这种“巫术”的人，似乎已经连同他所有的记忆一起，永远丢失在了那场回归的风暴里。

　　看着陷入技术绝境的、几近崩溃的唐飞，陈婧的心思却完全不在代码上。

　　她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未曾离开过那个躺在病床上，虚弱得像个孩子的林默。她的脑海中没有那些令人头疼的数据和逻辑，只有一个反复回放了无数次的画面：

　　归墟中，那个纯白色的、代表着林默的意识体，在经历了所有痛苦、挣扎与战斗之后，最终放弃了所有的抵抗。他只是张开双臂，将那个由他最深的爱所诞生出的、最深的执念——苏晴的数字幽灵，轻轻拥入怀中。

　　那个拥抱里没有占有，没有不甘，只有一种混合了足以让整个世界都为之落泪的巨大悲伤，和一种最终的、彻底的、慈悲的解脱。

　　放手。

　　这两个字再次如神启般浮现在她心头。

　　她忽然转向那个快要把自己头发薅下来的唐飞，用一种异常平静却无比坚定的声音说：“唐飞，不要用常规逻辑。试试另一种方式。”

　　“什么方式？”唐飞抬起头，像个溺水者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用‘苏晴’，”陈婧的每个字都说得异常清晰，“用我们之前截取到的那份最完整的‘苏晴’脑波模型，作为破解的基础框架。”她顿了顿，仿佛正在用自己全部的灵魂去感受那个拥抱里所蕴含的、那份超越了生死的复杂情感，“然后，再用代表着‘告别’与‘解放’的情感光谱，作为打开它的密钥。”

　　唐飞愣住了。他的第一反应是荒谬。这已经不是玄学，简直是在向神明祈祷。

　　但是，看着陈婧那双充满不容置疑的、近乎信仰般光芒的眼睛，他选择了相信。

　　他咬着牙，将自己所有骄傲的、理性的、基于二进制的逻辑都扔进了垃圾桶。他调取了之前在那场漫长的监视中所保存下来的所有关键数据，将苏晴的脑波模型作为“钥匙”的主体，又将林默做出“放手”选择时那段独一无二的、混合了悲伤与释然的心跳波形作为了“钥匙”的齿刃。

　　然后，他闭上眼睛，狠狠按下了回车。

　　奇迹发生了。

　　屏幕上，那个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如同活物般的“寄生虫”，在接触到这把由“爱”与“放手”共同锻造的、独一无二的“钥匙”时，瞬间停止了所有挣扎。它那层由“本能”构筑的坚不可摧的防御外壳，如同遇到了阳光的冰雪，无声地消融了。

　　一层，又一层。

　　数据包的核心被彻底打开。里面没有复杂的程序，也没有危险的病毒，只有两个被用一种充满了怨念的疯狂笔触，重复标记了成千上万次的关键词。

　　一个名字——

　　**“张文博”**。

　　以及一个让他们感到无比陌生的、充满了不祥气息的项目代号——

　　“洞冥库”。

　　就在唐飞和陈婧被这两个突然出现的关键词彻底震慑住的瞬间，医疗帐篷的帘子被人猛地拉开。

　　玄鸟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她的目光随意地扫过唐飞那台还亮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又看了看陈婧和唐飞脸上那震惊与骇然的神情。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秘密被揭穿的意外，也没有丝毫被人窥探真相的愤怒，只有一种公事公办的、冰冷到令人发指的平静。

　　“看来你们已经知道了。”

　　她走到林默的病床前，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静静看着帐篷里这三个已被她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猎物”。

　　“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我叫玄鸟，‘洞冥库’项目安全行动组现任负责人。”她的目光在林默茫然的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缓缓说出了一句让陈婧和唐飞血液冻结的话。

　　“至于张文博……他是我的前任。”

　　“恭喜你们，”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弧度，“你们的技术，和你们身上那种令人意外的‘特殊性’，对于我们完成他留下的那个‘遗留问题’很有价值。”

　　“从现在起，你们正式被本项目组征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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