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墨痕与人心》

　　太子大厦二十八楼。

　　刺鼻的油漆味与切割石材的粉尘，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意大利顶级真皮沙发散发出的，混杂着微量油脂与鞣制剂的昂贵气味。

　　还有从德国空运来的实木办公桌，那属于黑森林百年树木的，冷冽沉静的木香。

　　整个楼层被打通，形成一个巨大而空旷的权力场。

　　张敏的高跟鞋，踩在光洁如镜的黑色大理石地面上，不再发出之前在水泥地上那种突兀的“哒哒”声。

　　声音被巨大的空间与昂贵的地毯吸收，变得沉闷，笃定，带着一种属于这里的回响。

　　她手里，拿着一份刚刚装订好的季度财务报表。

　　封皮是深蓝色的，带着细微的纹路。

　　她走到老板办公室那扇由整块胡桃木制成的门前，停顿了半秒。

　　她能从门缝里，看到他站在巨大落地窗前的背影。

　　一个背影，就足以镇住这间价值千万的办公室。

　　张敏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着皮革与木香的空气，让她精神一振。

　　她推开门。

　　“老板，第一季度的报表。”

　　她的声音，平稳，专业。

　　陈峰没有回头。

　　他的倒影映在窗上，与窗外维多利亚港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融为一体。

　　张敏将报表，轻轻放在那张足以躺下两个人的巨大办公桌上。

　　她的指尖，划过桌面冰凉光滑的触感。

　　报表的最后一页，资产总计那一栏，用加粗的黑色字体，打印着一个让她每次看到都会心跳加速的数字。

　　两千三百万港币。

　　在数字下方，备注一栏，她用自己那支派克钢笔，写下了一行娟秀而严谨的小字。

　　“备注：主要源于地产股增值。”

　　这是事实。

　　是她亲眼见证的，在短短三个月内，如同神迹般疯长的财富。

　　陈峰缓缓转过身。

　　他走到桌前，拿起那份报表。

　　他的目光，没有在那串惊人的数字上停留。

　　他直接翻到了最后一页。

　　张敏的心，莫名地提了起来。

　　陈峰的视线，落在了她写的那行备注上。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拿起了桌上那支万宝龙钢笔。

　　笔帽被旋开，发出一种细微而清脆的声响。

　　在张敏的注视下，那支昂贵的笔尖，划过她写下的那行字。

　　一道沉稳的，不容置疑的黑色墨迹，将“主要源于地产股增值”这几个字，彻底覆盖。

　　张敏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她不明白。

　　难道不是吗？

　　难道这堪称奇迹的利润，不是来自于他对地产股那神一般的预判吗？

　　陈峰没有给她留下太多困惑的时间。

　　他在被划掉的那行字旁边，重新写下了四个字。

　　力道很重，笔锋锐利，几乎要穿透纸背。

　　团队协作。

　　张敏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死死地盯着那四个字。

　　那道黑色的墨迹，仿佛带着一种灼热的温度，烫在了她的视网膜上。

　　她忽然明白了。

　　他可以写“精准投资”。

　　他可以写“战略眼光”。

　　甚至他什么都不写，这份功劳，也理所当然是他一个人的。

　　但是，他写了“团队协作”。

　　他是在告诉她，这间办公室里，那些她熬过的每一个深夜，她算过的每一笔数据，她签下的每一份文件，都不是无足轻重的螺丝钉工作。

　　那些付出，都被他看在眼里。

　　都被他承认，是这两千三百万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这一刻，张敏感觉自己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那不是拿到巨额奖金的狂喜。

　　也不是赌赢市场后的兴奋。

　　那是一种被认可，被尊重的，更加滚烫，更加坚实的情感。

　　她忽然觉得，跟着这个男人，能赚到多少钱，似乎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因为他给的，远不止是钱。

　　她抬起头，看向陈峰。

　　他已经将报表随手放下，重新走回了落地窗前，背对着她，仿佛刚刚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窗外的维多利亚港，阳光万丈，金光粼粼。

　　张敏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报表上那四个字。

　　她忽然觉得，自己脚下这片用金钱堆砌起来的昂贵地板，第一次，有了坚实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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