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定计青山

　　青山镇通往黑石沟矿区的土路上，烟尘滚滚。刘三疤，这个在当地放贷多年、脸上带着一道狰狞刀疤的“会头”，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地煽动着身后上百号人。人群里有他手下的打手，有被高息诱惑投了钱的镇民，更多是真正被拖欠了血汗钱的包工头、小商户和被套进“集资”陷阱的普通百姓。焦虑、愤怒和对未来的绝望，像干柴一样堆积着，被刘三疤“中矿有钱，堵门要钱”的蛊惑瞬间点燃！

　　“乡亲们！政府欠钱不还！当官的天天坐小车、吃大餐！黑石沟挖矿赚大钱！凭啥苦了咱们？！今天不堵门，不让他们开工，咱们的钱就打水漂了！跟我走！”刘三疤的吼声极具煽动性。

　　人群发出杂乱的应和，情绪激昂，如同滚沸的油锅，向着矿区大门汹涌而去。青山镇党委书记带着镇干部和派出所干警奋力阻拦劝说，但在汹涌的人潮和愤怒的情绪面前，显得势单力薄，防线岌岌可危。

　　就在人群即将冲破最后一道警戒线，涌向那扇象征长湖未来的矿区大门时，一个瘦削却异常挺拔的身影，带着十几个青山镇的老党员、老村干，挡在了路中央！正是王老栓！

　　他手里没拿武器，只举着一杆老旧的、磨得发亮的秤杆！那秤杆在他手中，仿佛重逾千斤。

　　“都给我站住！”王老栓的声音不大，却像洪钟，压过了嘈杂的人声。愤怒的人群被这突如其来的阻挡和老人身上那股凛然的气势震得一滞。

　　“刘三疤！你少在这煽风点火！”王老栓的秤杆直指领头的刘三疤，目光锐利如刀，“你放高利贷，坑了多少人？现在又想借大伙儿的苦，去堵政府的路，堵长湖的生路？！你安的什么心？！”

　　刘三疤被当众戳穿，脸上挂不住，色厉内荏地吼道：“王老栓！你别倚老卖老！政府欠钱不还，天经地义！我们讨债，关你屁事！让开！”

　　“讨债？”王老栓冷笑一声，举起手中的秤杆，“讨债也得讲良心！讲规矩！用这杆秤秤一秤！”

　　他转向激动的人群，声音悲愤而恳切：

　　“乡亲们！你们心里有苦，有怨，我王老栓懂！我儿子被赵阎害死，我比谁都恨贪官污吏！可你们看看现在！”

　　他用秤杆指向身后戒备森严但尚未开工的矿区：“这矿，不是以前赵阎的矿！是李鸣风书记豁出命去，扳倒了赵阎，扳倒了省里的大官，才给咱们长湖抢回来的生路！是咱们子孙后代端金饭碗的指望！是李书记承诺的‘绿色新生’！”

　　“今天你们堵了这门，搅黄了这矿，是解了一时之气！可然后呢？矿开不了，钱从哪来？咱们长湖还有什么指望？！你们砸的不是政府的门，是砸咱们自己家的锅啊！”

　　王老栓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在部分被煽动得头脑发热的人心上。有人开始犹豫，有人交头接耳。

　　“再说欠债！”王老栓的声音更高了，“这债是怎么欠下的？是冯德海、周国华那些王八蛋为了自己升官发财，瞎搞工程欠下的！是吴大友、张克俭那些粮仓蛀虫贪掉的！这笔烂账，李书记刚来几天？他正在查！粮仓的蛀虫不是被抓了吗？！郑朝阳书记不是正在镇上跟大家谈吗？！”

　　他扬了扬手里的秤杆：“李书记的为人，大家心里没杆秤吗？他给俺们讨回了矿，给俺们做主抓了粮霸，给俺们选了合心意的安置点！他说话算不算数？这样的人，不值得咱们信一回？给他点时间？！”

　　王老栓的话，句句砸在实处，字字带着血泪和信任。他身后那些老党员、老村干也纷纷开口：

　　“老栓说得对！不能堵矿！”

　　“要相信县委！李书记在想办法！”

　　“聚众闹事是犯法的！别被刘三疤当枪使！”

　　人群中，那些真正被拖欠了工钱的包工头、被套了钱的小商户，看着王老栓手中那杆象征着公平和良知的秤杆，听着老人掏心窝子的话，激动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是啊，堵了矿，钱就能回来吗？长湖刚有点盼头，难道又要自己毁掉？

　　刘三疤眼看人心浮动，气急败坏：“王老栓！你少在这唱高调！你拿了政府什么好处？！…”

　　“我拿的好处，就是这杆秤！”王老栓猛地将秤杆戳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秤的是良心！秤的是长湖的未来！刘三疤，你敢不敢把你放贷的利息、你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也拿出来秤一秤？！看看你的心，是红的还是黑的！”

　　“你…你血口喷人！”刘三疤被噎得说不出话，脸涨成了猪肝色。他身后的几个打手蠢蠢欲动。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紧要关头，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数辆警车风驰电掣般赶到现场，县公安局长陈强亲自带队，大批训练有素的防暴警察迅速下车，在人群与矿区大门之间构筑起一道坚实的人墙。警灯闪烁，气氛瞬间变得更加紧张。

　　紧接着，一辆黑色的轿车疾驰而至，急停在人群外围。车门打开，李鸣风在郑朝阳和秘书小陈的陪同下，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他没有走向警车保护圈，而是径直走向了人群，走向了站在最前面的王老栓和刘三疤！郑朝阳和陈强紧随其后，神情高度戒备。

　　看到李鸣风真的来了，而且是直接走向愤怒的人群，现场的喧嚣瞬间安静了许多。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位年轻的县委书记身上。

　　“乡亲们！我是李鸣风！”李鸣风的声音通过陈强递过来的扩音器，清晰地传遍全场。他没有站在高处，而是站在人群的平视线上，目光坦荡而凝重。

　　“大家心里的苦，心里的怨，我李鸣风，代表县委县政府，在这里，给大家鞠躬道歉！”说完，他对着人群，深深地、标准地鞠了一躬！

　　这一躬，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连王老栓都愣住了。刘三疤张着嘴，一时忘了煽动。

　　李鸣风直起身，目光扫过一张张或愤怒、或焦虑、或期待的脸：

　　“青山镇的债务，是历史留下的烂摊子！是冯德海、周国华这些蛀虫、败类造的孽！这个责任，县委县政府认！这个债，县委县政府不会赖！”

　　“但是！”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无比坚定，“解决问题，要讲方法，讲法律！聚众堵门，冲击重点工程，扰乱社会秩序，这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这是犯法！今天堵了矿门，就能变出钱来吗？不能！只会让刚刚看到希望的长湖，再次陷入困境！让真正想帮大家解决问题的政府，寸步难行！让那些躲在暗处看笑话、甚至想浑水摸鱼的人，阴谋得逞！”

　　他猛地指向刘三疤：“像刘三疤这样，打着讨债的旗号，煽动闹事，裹挟民意，妄图施压政府、干扰正常生产秩序的行为，就是犯法！公安机关，必将依法严惩不贷！”

　　李鸣风的话，软硬兼施，既有对民怨的真诚体认和担当，更有对法律底线的强硬扞卫和对闹事煽动者的无情揭露。陈强适时地一挥手，几名警察迅速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脸色煞白的刘三疤及其几个核心打手控制住！

　　“抓得好！”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这声喊，如同打破了某种魔咒。那些被刘三疤煽动来的人，看到领头的被抓，又听着李鸣风入情入理的话，再看着挡在前面的王老栓和那杆秤，心中的戾气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茫然和一丝期盼。

　　李鸣风抓住时机，提高音量：

　　“乡亲们！债务问题，县委县政府已经在行动！郑朝阳副书记就在青山镇，正在和大家一起梳理每一笔债务！我在这里，向大家郑重承诺！”

　　他竖起三根手指：

　　“第一，对每一笔债务的真实性、合法性、用途和责任人进行彻查！冯德海、周国华等腐败分子造成的违规债务，县委县政府承担主体责任，积极寻求上级支持化解！对合法的民间借贷和拖欠款项，政府绝不推诿！”

　　“第二，优先解决拖欠的农民工工资、涉及众多小商户和普通群众的集资款！县财政将挤出资金，设立应急周转金，分批、有序兑付！对于其他债务，将通过盘活镇村资产、债务重组、引入战略投资者等多种方式，制定切实可行的偿还计划！”

　　“第三，最根本的出路，在于发展！黑石沟的绿色矿山，就是青山镇、是整个长湖还债的最大底气！项目顺利推进，税收有了，就业多了，镇里的收入增加了，还债才有源头活水！大家今天堵了门，砸了锅，断了财路，拿什么还债？！”

　　李鸣风的承诺清晰、具体，直指问题的核心和解决的路径。尤其是那句“发展化解”，让许多人看到了真正的希望。是啊，矿开好了，大家才有活干，有钱赚，镇里才有钱还债。

　　“李书记！我们信你！”王老栓第一个高声喊道，高高举起了手中的秤杆！

　　“对！信李书记！”

　　“让李书记想办法！”

　　“散了散了，别堵着了！”

　　人群的情绪彻底转向。在镇干部和警察的疏导下，聚集的人群开始缓缓散去。一场足以引爆长湖的群体性事件，在李鸣风临危不乱的处置、王老栓等正直村民的挺身而出以及清晰有力的承诺面前，终于消弭于无形。

　　送走人群，李鸣风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后背已被冷汗浸透。他走到王老栓面前，紧紧握住老人的手：“老栓叔，谢谢您！您这杆秤，救了长湖啊！”

　　王老栓摇摇头，浑浊的眼睛里满是信任：“李书记，您是为咱们老百姓拼命的官！咱老百姓心里有数！秤杆在咱心里！”

　　就在这时，秘书小陈拿着手机，激动地跑过来：“书记！孙教授的电话！试验成功了！持续运行24小时，所有数据完美！F7断层方案完全可行！可以进入工业化开采准备阶段了！”

　　几乎是同时，郑朝阳也接到了一个电话，随即面露喜色地对李鸣风说：“书记，市委办紧急通知！省委书记张春林同志下周将率队，再次来长湖考察调研绿色转型工作！重点看黑石沟项目！”

　　双重捷报，如同甘霖，瞬间洗去了李鸣风心头的疲惫和沉重。技术难关攻克，最大危机化解，省委最高层的考察在即…长湖这艘历经风浪的航船，终于穿过了最狭窄、最凶险的激流，眼前似乎已是豁然开朗的航道。

　　然而，李鸣风的目光扫过刚刚散去人群的土路，扫过远处青山镇的方向，眼神深处却并无轻松。刘三疤背后是否还有更深的水？庞大的乡镇债务如何真正落地化解？省委书记的考察是机遇更是大考…长湖的深潭，平静的水面下，依然暗流潜藏。破局之路，远未到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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