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暗礁与猎犬

　　那条匿名信息像一滴冰水落入滚油，在沈清歌心底炸开细密的焦灼。蔷薇联系了“外面”的人？这意味着什么？是针对她个人的报复，还是牵扯到俱乐部内部更复杂的权力斗争？信息源是谁？目的为何？真假难辨。

　　无数疑问瞬间涌现，但沈清歌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在末世，来自暗处的冷箭比比皆是，慌乱只会加速死亡。她首先需要判断信息的可靠性，并评估潜在威胁的等级。

　　她没有试图回复那个未知编码，打草惊蛇是最愚蠢的行为。她也没有立刻向任何人求助，无论是看似态度缓和的傅深，还是刚刚建立起微妙联系的谢知许，或是掌控一切的陆廷渊。在情况不明时，依赖任何一方都可能将自己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陆廷渊曾给予她部分权限，她首先调取了近期云境区的内部监控日志，重点关注蔷薇的动向。记录显示，蔷薇最近确实频繁使用加密通讯频道，且有几个短暂的、信号源被模糊处理的外部连接记录。这在一定程度上佐证了匿名信息的真实性。

　　紧接着，她开始利用静思区的独立网络，尝试追踪那条匿名信息的来源。信号经过多次跳转和伪装，最终指向的IP段属于“天穹”内部一个公共区域的匿名终端，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发送者十分谨慎，没有留下任何可追溯的身份信息。

　　是谁在暗中提醒她？是霍峥手下忠于职守的安保人员？是谢知许某种迂回的示好方式？还是……陆廷渊另一种形式的测试？可能性太多，无法确定。

　　但无论如何，威胁是真实存在的。蔷薇就像一条被逼到角落的毒蛇，之前的小打小闹未能得逞，如今似乎打算铤而走险。

　　沈清歌沉吟片刻，心中有了初步决断。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制造混乱，引蛇出洞，同时也要加强自身的防护。

　　她首先联系了梅姐，以需要集中精力处理傅深项目的后续为由，要求未来几天所有的餐食、物品递送都需经过严格检查，并由指定人员送至静思区门口，无需入内。梅姐虽感诧异，但鉴于沈清歌目前的特殊地位，还是应允下来。

　　随后，她故意在一次与傅深团队进行视频会议时，“无意间”透露自己正在整理一份关于俱乐部内部某些“异常”资金流动的观察笔记，并与某个“兴趣相投”的朋友探讨。她相信，这番话会通过某种渠道传到蔷薇，或者她背后之人的耳中。

　　她要让暗处的敌人感到压力，感到她并非毫无防备，甚至可能掌握了某些对他们不利的信息。焦虑的敌人，更容易犯错。

　　做完这些，她便如同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埋首于工作，完善给傅深的报告，同时也在暗中梳理着自己所知的、关于“天穹”的一切信息，试图找出可能被外部利用的漏洞。

　　她的冷静与按兵不动，似乎起到了效果。几天过去，风平浪静。

　　然而，这种平静更像是在酝酿更大的风暴。

　　这天下午，沈清歌正在审阅报告终稿，门禁系统提示有客到访。来访者让她有些意外——是霍峥。

　　他依旧是一身利落的黑色作战服，站在门外，身姿笔挺如松，冷硬的面容上看不出情绪。

　　“霍先生？”沈清歌打开门，有些疑惑。霍峥主动上门，极为罕见。

　　霍峥的目光锐利地扫过她，像是在进行安全评估，然后沉声开口：“例行巡查。另外，最近俱乐部外围监控到一些不明身份的活动迹象，安保等级已提升。你这里，”他顿了顿，意有所指，“相对独立，但并非绝对安全。如有任何异常，可通过紧急通道直接联系我的值班小组。”

　　他递过来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黑色装置，上面只有一个简单的按钮。“按下即可，信号优先等级最高。”

　　这不再是泛泛的“静思区安全协议”，而是针对她个人的、来自安保总负责人的明确警示和有限度的保护承诺。是因为那条匿名信息吗？还是他察觉到了别的什么？

　　沈清歌接过装置，触手冰凉。“谢谢霍先生。我会注意。”她没有多问，只是坦然接受。

　　霍峥点了点头，似乎完成了任务，转身欲走。

　　“霍先生，”沈清歌忽然开口叫住他，“如果……我是说如果，俱乐部内部的人，与‘外面’的力量有所勾连，通常是为了什么？”

　　霍峥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鹰隼般的目光紧紧锁定她，带着十足的压迫感：“你知道了什么？”

　　“只是一种假设性的担忧。”沈清歌平静地回应，“毕竟，树欲静而风不止。”

　　霍峥盯着她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实性。最终，他冷声道：“利益，或者……毁灭。无非这两种。内部规则无法满足的贪婪，或者，试图从外部打破现有格局的野心。”他顿了顿，补充道，“无论哪种，都是对‘天穹’秩序的挑战，也在我的职责清除范围之内。”

　　他的话语冰冷而充满力量，带着一种对自身职责的绝对信念。这或许不是保护，而是一种宣告——在他的地盘上，任何破坏规则的行为，都会被他无情碾碎。

　　“我明白了。”沈清歌微微颔首。

　　霍峥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开。

　　拿着那个小小的警报器，沈清歌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霍峥的态度表明，至少安保系统这边，对潜在的威胁有所警觉。这或许是那位匿名提醒者希望看到的结果之一。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细细品味这短暂的安全感，新的波澜再起。

　　傍晚时分，傅深那边派人传来消息，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傅总请您现在过去一趟，关于项目风险报告，有些细节需要当面确认。另外……林薇教授那边，似乎遇到了一点小麻烦。”

　　林薇遇到了麻烦？在这个节骨眼上？

　　沈清歌心中警铃大作。这会是巧合，还是……调虎离山？或者，是针对傅深的一次敲打，而自己只是被波及？

　　她看了一眼手中霍峥给的警报器，又想到那条匿名警告，以及谢知许暗示的内部资金问题。

　　各方势力似乎都在暗中涌动，而她自己，正处在漩涡的中心。

　　没有太多时间犹豫，傅深的传唤无法拒绝。她迅速检查了一下自身，将警报器贴身放好，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房门。

　　无论前方是陷阱还是风暴，她都只能前行。

　　就在她踏出静思区，走向通往傅深领域的通道时，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远处廊柱后，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是蔷薇。她正低着头，快速操作着手中的通讯器，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紧张与狠厉的表情。

　　沈清歌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心中却已凛然。

　　猎犬已经嗅到了气味，而暗处的毒蛇，也终于要露出獠牙了吗？

　　她稳步向前，背影在悠长而华丽的廊道里，显得既孤单，又充满了某种一往无前的决绝。今晚，注定不会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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