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雪满京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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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荏苒,倏忽间已是嘉靖三年农历十月。北京城的秋日短暂得如同一声叹息,凛冽的北风便裹挟着漫天大雪,宣告了严冬的正式降临。鹅毛般的雪片纷纷扬扬,接连下了两日,将整座帝都笼罩在一片银装素裹之中,琼楼玉宇,粉砌银妆,往日喧嚣的街市也变得静谧异常。自一个半月前正式入职靖影司“协理刑案房”,张绥之的生活便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忙碌与紧绷之中。新成立的靖影司,如同一只刚刚织就的巨网,千头万绪,百事待兴。人员的遴选、背景的核查、密探的安插、情报网络的铺设、内部规章的细化……每一项都需慎之又慎,既要保证忠诚可靠,又要确保绝对隐秘。张绥之名义上“协理刑案”,实则被司监“地网”和掌房佥事“璇玑”当作了得力干将,大量涉及与刑部、大理寺、顺天府对接的卷宗梳理、人员协查事务都压到了他的肩上。他需在靖影司那幽深衙署与顺天府衙门之间来回奔波,往往在“典籍整理处”那昏暗的灯下处理完靖影司的密件,天不亮又要赶去顺天府升堂问案、处理日常公务。
这种双线并行的重压,几乎榨干了他的精力。原本清隽的面容染上了倦色,眼底也常带着血丝。永淳长公主朱秀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疼在心上。她无法改变皇弟的任命,便只能想方设法在生活上体贴入微。今日派贴身宫女秋棠送去滋补的参汤,明日让冬雪捎来御寒的貂裘,有时甚至亲自做了精致的点心,直接送到顺天府衙的后堂。如此一来二去,顺天府上下,从府尹到衙役,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位年轻的张推官,不仅是破案如神、简在帝心的能吏,更是深得永淳长公主殿下青睐、乃至已获陛下默许的“未来驸马”。众人羡慕有之,嫉妒有之,但更多的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敬畏与巴结。
十月六日,雪下得愈发紧了。狂风卷着雪沫,砸在窗棂上沙沙作响。如此恶劣的天气,连最爱滋事的泼皮无赖也缩回了窝里,顺天府衙门前冷落车马稀。大堂上空空荡荡,只有几名书吏在角落里整理着积压的文书,呵气成霜。捕头老王和几个值勤的衙役裹着厚厚的棉服,围在炭盆边,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鼾声轻微。
张绥之独自坐在签押房内,面前摊着几分无关紧要的旧案卷宗,却是一个字也看不进去。窗外是混沌一片的雪白,屋内炭火偶尔噼啪一声,更显寂静。难得的清闲,反而让他有些不适,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向了靖影司那堆积如山的密报,飘向了山海关那未解的谜团,也飘向了宫中那位时而温柔似水、时而忧心忡忡的长公主。
“唉……”他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被积雪压弯的枝桠。照这个下法,怕是傍晚都难停了,今晚能否顺利回家都成问题。
就在这时,签押房的门帘被掀开,一股寒气涌入。顺天府府丞周文岸搓着手走了进来,他年纪约莫五十上下,面白微须,是个处事圆滑的老官僚。
“张大人,好大的雪啊!”周文岸笑着招呼,自顾自地走到炭盆边烤火,“这鬼天气,怕是没什么人来告状了,咱们也能偷得浮生半日闲喽!”
张绥之转过身,拱手道:“周府丞说的是,难得清静。”
周文岸眯着眼,打量着张绥之,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压低声音道:“安甫啊,不是老夫多嘴,你呀,也得多注意身体。瞧你这阵子忙的,人都清减了不少。有些事,不必太过操劳,循序渐进便好。” 他话里有话,显然意指靖影司之事,只是不便点破。
他顿了顿,凑近些,语气带着几分艳羡和讨好:“再说了,如今谁不知道,张大人您可是长公主殿下跟前的大红人!这日后……嘿嘿,前途不可限量啊!殿下对您那可是关怀备至,这汤水点心的,连我们这些老家伙都跟着沾光,闻着香味了。你可不能辜负了殿下的一片心意,把身子累垮了,那殿下得多心疼啊!”
张绥之被他说得有些尴尬,只得含糊应道:“府丞大人言重了,下官愧不敢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分内而已。”
周文岸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知道上进是好事!不过嘛,也要懂得张弛有度。这大雪封门的,正好歇歇。等雪停了,老夫做东,咱们去浮玉楼喝两杯,暖和暖和!”
两人又闲谈了几句衙门的琐事,周文岸便借口要去检查库房,起身离开了。
签押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张绥之坐回案后,听着窗外似乎永无止境的风雪声,心绪难平。周文岸的话,看似关心,实则充满了官场的算计与试探。他与朱秀宁的关系,如今已成为公开的秘密,这固然带来了一些便利,但更多的是无形的压力与束缚。他仿佛被架在火上烤,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直到申时末刻(下午五点),肆虐了一天的风雪终于渐渐停歇。天空虽然依旧阴沉,但雪已止住,只剩下屋檐下滴滴答答的化雪声。
张绥之松了口气,起身整理好案卷,穿上那件朱秀宁前几日刚送的玄青色狐裘大氅,向老王等人交代了几句,便踏着没过脚踝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澄清坊家中走去。
街道上行人稀少,积雪皑皑,映着傍晚青灰色的天光,世界纯净得有些不真实。偶尔有孩童的嬉笑声从巷弄深处传来,为这静谧的雪后黄昏增添了几分生气。
走到宅院门口,还未及推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银铃般欢快的笑声和雪团砸落的噗噗声。张绥之嘴角不由泛起一丝笑意,轻轻推开院门。
只见小小的庭院内,已然变成了一个冰雪乐园。两个身着华美冬装、如同雪中精灵般的少女,正在肆无忌惮地追逐嬉戏,互相投掷着雪球,笑声清脆悦耳,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活力。正是花翎与阿依朵。
她们二人自幼生长在四季如春的云南丽江,何曾见过 如此浩瀚壮观的北国大雪?自打雪落之初,便兴奋得无以复加。此刻,更是将朱秀宁送来的那些 价值不菲的名贵服饰 穿了出来,在雪地里 尽情撒欢。
花翎 身披一件 正红遍地织金缠枝莲纹缎面出风毛斗篷,那红色 在纯白积雪的映衬下,鲜艳夺目,宛如雪地里 怒放的红梅。斗篷的风毛 用的是 上等的火狐腋皮,茸茸的狐毛 围在颈间,衬得她那张 健康的鹅蛋脸 愈发莹润透亮,双颊 因运动而泛着 健康的红晕。斗篷下 隐约可见 杏黄色的马面裙,裙门处 彩绣的 喜鹊登梅纹样 随着她 灵动的步伐 时而显现,时而隐藏。每当她 奔跑跳跃,裙襕上 精心缀着的 细小珍珠 便 与雪地反射的光芒 交相辉映,闪烁着 点点碎光。
阿依朵 则穿着一件 更为素雅的 雪青色素缎斗篷,颜色 清淡如水,与这雪景 浑然一体。领口 系着 用银狐风毛滚边的带子,更显 她肤色的小麦色健康。她 调皮地 抬起手 去接 从屋檐上 飘落的 零星雪沫时,宽大的袖口 滑落,露出 内里镶着的 一圈 柔软银鼠皮,平添几分暖意。她的手指上 套着 玳瑁嵌各色宝石的护甲,在 清冷的雪光中 闪过 温润内敛的 光泽。发间 那支 点翠蝴蝶簪 的 须翅,随着她 轻盈的步履 微微颤动,仿佛 一只 真的蝴蝶,即将 在这 冰天雪地之中 振翅而起,充满了 灵动之美。
“绥之哥哥!你回来啦!” 花翎眼尖,看到站在门口的张绥之,立刻丢下手中的雪球,像一只快乐的红色小鸟般飞奔过来,带起一阵香风和雪沫,不由分说地挽住他的胳膊,兴奋地叫道:“你快看!这雪好大呀!我和阿依朵堆了雪人!还打了雪仗!北京城的雪真好玩!”
阿依朵也笑着跑过来,鼻尖冻得红红的,眼睛里闪烁着星辰般的光芒:“是呀是呀!绥之哥哥,你们北方的雪,跟我们火把寨山上的雪完全不一样!这里的雪软绵绵的,可以捏成各种形状!”
看着眼前这两个在雪地里玩得脸颊通红、鬓发散乱、却笑得无比灿烂的少女,张绥之心中那因公务缠身、官场倾轧而积攒的疲惫与压抑,顷刻间烟消云散。她们身上那华美的衣裳,是朱秀宁的善意与笼络,也是某种身份的象征,但在此刻,在她们纯真无邪的笑容面前,那些世俗的考量都显得微不足道。她们只是两个第一次见到大雪、尽情享受单纯快乐的孩子。
“好好好,好玩就好。” 张绥之笑着,伸手替花翎拂去发梢上的雪花,又轻轻捏了捏阿依朵冻得冰凉的小脸,“看你们玩的,衣裳都湿了,也不怕着凉?快进屋去,喝碗热姜汤驱驱寒。”
“知道啦!” 花翎吐了吐舌头,依旧挽着他不放,“绥之哥哥,你今天回来得好晚,我们等你吃饭呢!厨房里温着鸡汤,还有秀宁姐姐让人送来的糟溜鱼片!”
“对,可香了!” 阿依朵也用力点头。
“好,我们吃饭。” 张绥之笑着,被两个丫头一左一右地簇拥着,向温暖的屋内走去。院中的雪人憨态可掬,雪地上凌乱的脚印充满了生活气息,屋檐下冰棱晶莹剔透。
屋外是冰封雪飘的严寒世界,屋内是灯火可亲的温暖家园。这一刻,什么靖影司的密网,什么朝堂的纷争,什么山海关的谜团,似乎都被隔绝在了那扇普通的木门之外。张绥之只想沉浸在这份难得的、由两个异乡少女用她们最纯粹的快乐营造出的温馨之中。
然而,他心中也清楚,这雪夜的宁静,终究是短暂的。当明日太阳升起,冰雪消融,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漩涡与危机,仍将等待着他去面对。但至少在此刻,他有家可归,有人可等,这便足以慰藉这风雪夜归人了。
屋内的温暖与宁静被一阵轻快而略带急促的敲门声打破。花翎跑去开门,只见风雪中站着一位身披玄黑色锦纹斗篷、肩头落满雪花的身影,正是徐舒月。她摘下风帽,露出被寒风吹得微红的脸颊,一双凤目扫过屋内,先是对迎上来的花翎和阿依朵点了点头,随即目光便落在了刚从书房闻声出来的张绥之身上。
“徐姐姐!”花翎亲热地叫道,阿依朵也笑着行礼。她们与徐舒月历经患难,早已熟稔,加上徐舒月性子虽冷,但对这两个心思单纯的姑娘却多有照拂,关系颇为融洽。
徐舒月对二女难得地露出一丝浅笑,但很快便正了神色,对张绥之道:“张大人,有要事。” 她顿了顿,看向花翎和阿依朵,“花翎,阿依朵,外头雪景正好,堆的雪人也精神,你们不去看看?”
花翎心思玲珑,立刻明白徐舒月是有正事要谈,便笑嘻嘻地拉起阿依朵的手:“阿依朵,我们再去给雪人戴个帽子!” 说着,便拽着还有些懵懂的阿依朵,套上外衣,嬉笑着跑出院门,到雪地里继续玩耍去了。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炭火偶尔的噼啪声。徐舒月也不客气,径直走到张绥之的书房,从怀中取出一卷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事,展开后,是一张极为详尽的北京城舆图。与市面上流通的普通地图不同,这张图上用极其精细的朱砂墨笔、标注着大量 寻常人绝难察觉的符号、代号 和 密密麻麻的注释。
徐舒月将地图挂在张绥之书房的墙壁上,手指沿着内城、外城、坊市、河道缓缓划过,沉声道:“张协理,这是司内最新绘制的京城布防与暗桩分布总图。你看,”她的指尖点向澄清坊附近的几个不起眼的标记,“这里,顺天府后街的茶肆,东市口的杂货铺,甚至……你我左近的 那家新开张不久的 南货行……皆是我 ‘幽荼’ 所属的 暗桩 眼线。”
张绥之走近细看,心中暗惊。地图上,靖影司的势力 如同 一张 无形而细密的蛛网,几乎覆盖了 京城每一个 重要的 官署、城门、码头、市集,乃至 许多 高官府邸 所在的 街巷!这些暗桩,有的负责监控 官员动向,有的负责 搜集市井流言,有的则是 紧急情况下的 联络点 或 安全屋。其分布之广,渗透之深,令人 脊背发凉。
徐舒月继续道:“司监大人有令,年关将至,各方势力蠢蠢欲动,需加强监控,尤其是对漕运码头、各藩王京邸、以及与边关有往来的商号。你协理刑案房,日后与顺天府、刑部交接,难免需要调动这些暗线协助查证。今日让你熟悉此图,便是要你做到心中有数,用时方能得心应手。”
张绥之凝视着地图,沉吟片刻,道:“徐千户,下官有一建议。如今司内草创,新人甚多,虽经严格遴选,但缺乏实际历练。而这些老资格的‘隐桩’,经验丰富,却固于单线联系,难以交流提升。可否尝试……以老带新之法?即让一名经验丰富的‘桩主’或资深‘隐桩’,带领一两名可靠的新人,共同执行一段时间的监视或情报传递任务?如此,既可让新人 快速成长,融入环境,亦能 让老人 的经验 得以传承,或许能 更快地 织密、织牢 我们这张‘网’。”
徐舒月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的光芒,她仔细看了看地图,又思索片刻,点头道:“此法甚好!尤其适用于一些非核心、但需长期布控的区域。比如对城南 那些 与关外商人 往来密切的 货栈的监控,便可如此操作。既能锻炼新人,也能避免因老手调离而出现监控空白。此事我会禀明掌房佥事‘地网’大人,若他首肯,便可在你协理的范围内先行试点。”
两人又就几个具体区域的人员调配、情报传递的保密措施、以及如何与顺天府的日常巡查相结合等问题商讨了许久。窗外,天色不知不觉间又阴沉了下来,狂风再起,卷着更大的雪片砸在窗纸上,发出密集的“沙沙”声。
当终于敲定几个初步方案时,窗外已是漆黑一片,唯有 肆虐的暴风雪 呼啸的声音,充塞天地。徐舒月走到窗边,掀起棉帘一角向外望去,只见一片混沌,尺外难辨人影。
她放下帘子,转身看向张绥之,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雪太大了,这会儿骑马回西苑或是北镇抚司衙门,怕是连人带马都得埋在半道儿上。张大人,看来今晚我得在贵府叨扰一宿了。你……不会不欢迎吧?”
张绥之一愣,看着徐舒月那副理所当然、甚至带着点“我就知道会这样”的表情,一时语塞。他还能说什么?难道能把这位靖影司的掌内卫房佥事、代号“幽荼”、执掌生杀大权的同僚赶到大雪地里去?他无奈地笑了笑,揉了揉眉心:“徐千户说哪里话,寒舍简陋,只要你不嫌弃,但住无妨。我这就让花翎她们去收拾一间客房。”
说着,他唤来正在厨房忙碌的花翎和阿依朵,吩咐她们将东厢那间平日闲置、但时常打扫的客房收拾出来,备好干净的被褥和炭盆。花翎和阿依朵听说徐舒月要留宿,非但没觉得麻烦,反而很是兴奋,叽叽喳喳地跑去张罗了,仿佛来了个能一起作伴的姐妹。
……
与此同时,京城另一端的德胜门内大街,陈府深处。
与张绥之那略显简朴宅院的风雪交加不同,陈府的后花园此刻别有一番洞天。一座朱红六角亭 如同 被精心雕琢的 雪中琥珀,静静地 矗立在 银装素裹的 园景中央。亭子的 琉璃瓦沿上,挂满了 长短不一的 晶莹冰棱,在 雪后 略显苍白的 天光映照下,折射出 迷离的 淡青色辉光。
亭中,暖炉烧得正旺,驱散了 周遭的 严寒。清湘郡主朱禧君 慵懒地 斜倚在铺着厚厚锦垫的鹅颈椅上,身上一件 杏子黄 遍地金 缠枝莲 妆花缎 竖领长袄,华贵非常。领口 缀着一枚 精巧的 赤金点翠螭纹扣。袖缘 出锋的 银狐毛,随着她 呵气取暖的 细微动作 轻轻颤动,更显娇弱堪怜。她肩头披着一件绣工繁复的云肩,上面缀满圆润的珍珠,在亭中融融的暖光和亭外雪地的 反光 交织下,泛着温润柔和的光泽。下身的石青马面裙 裙摆下,微微露出 一双 羊皮金 云头履的鞋尖,上面缀着的南珠正巧承接住 一片飘落亭内的雪花,瞬间化水,更添灵动之意。
坐在她对面的永淳长公主朱秀宁,装扮 相对 沉稳庄重许多。一身 沉香色 缕金云纹缎 竖领长袄,衣料 在 亭内 晦明交替的 光线下,泛着幽微内敛的光泽。领口与袖口同样出锋的银狐锋毛,丰润洁白,衬得她本就白皙的面容愈发莹润如玉。一件 大红织金缠枝牡丹妆花缎披风 随意地曳在身后的凳子上,那 耀眼的金线在亭外白天地的映衬下,勾勒出流畅而华贵的 纹路。裙下微露玄色锦缎高底弓鞋,鞋尖绣着珍珠盘绕的 并蒂莲,每一步微动,都漾开细碎的辉光。发间那支点翠镶红宝丹凤衔珠步摇,随着她偶尔的转首而轻轻颤动,凤喙垂下的东海明珠长坠,流苏摇曳,恰好将一点流光点在她优雅的颚畔。身旁小几上,侍女捧着 的 手炉 氤氲出 淡淡的 苏合香气,与亭外那株老梅传来的 冷冽清香 交织在一起,沁人心脾。
两位金枝玉叶,在这暖亭之中,赏着园中玉树琼枝的雪景,品着香茗,低声细语。
朱禧君抚着自己尚未显怀的小腹,脸上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喜悦与羞涩,她悄悄凑近朱秀宁,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秀宁姐姐……告诉你个秘密……我……我好像……有喜了……”
朱秀宁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大喜,握住朱禧君的手,眼中满是真切的笑意和羡慕:“真的?太好了!禧君妹妹!这可是天大的喜事!陈大人知道了吗?他定然高兴坏了吧!”
朱禧君娇羞地点点头:“嗯……前两日太医刚请过脉,说是快两个月了。知澜他……他是极高兴的,这两日连衙门都去得少了,恨不得整日守着我。” 语气中充满了甜蜜。
看着堂妹幸福的模样,朱秀宁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但心底那份被强行压抑的失落与焦灼,却不可避免地再次翻涌上来。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望向亭外迷蒙的雪幕,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幽怨:“真是羡慕妹妹……如今苦尽甘来,夫妻恩爱,又即将添丁进口……不像我……唉……”
朱禧君立刻明白了她的心事,柔声安慰道:“姐姐快别这么说。你与张大人两情相悦,陛下那日……不也是默许了吗?或许……陛下他另有考量,或是近来朝务繁忙,一时顾不上也是有的。男人的心思,尤其是陛下的心思,咱们姐妹哪里猜得透呢?”
“朝务繁忙?”朱秀宁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他再忙,难道下一道明旨的工夫都没有?我看他就是……就是不想让我如愿!”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委屈和不满,“他要用绥之的时候,什么都可以许诺,如今案子了了,靖影司也进去了,就想把事情拖下去,甚至……甚至不提了!早知如此,我当初……” 她说到这里,猛然停住,意识到失言,后面的话终究没有说出口。
朱禧君连忙握住她的手,低声道:“姐姐慎言!陛下乃九五之尊,他的安排,定然有他的道理。姐姐且放宽心,张大人年轻有为,深得陛下……器重,将来前途无量。姐姐的好日子,在后头呢。说不定等开了春,陛下忙过了这阵子,就会下旨了。”
朱秀宁知道堂妹是在安慰自己,但心中的疙瘩却并非几句好话就能化解。皇帝的心思,深沉如海,她这个做姐姐的,也越来越看不透了。那日宫中的“默许”,如今想来,更像是一种权衡之术,而非真正的承诺。她将目光从风雪中收回,落在朱禧君尚且平坦的小腹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是羡慕,是渴望,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与无奈。
“但愿……如妹妹所言吧。”她轻声说道,端起已经微凉的茶盏,掩去了眸中更深的忧虑。亭外,雪下得更紧了,仿佛要将所有的声音和心事都吞噬在这片白茫茫的天地之间。
朱秀宁的心,被堂妹这句半是撒娇半是宽慰的话触动,她强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与不甘,挤出一个笑容,重新握住朱禧君的手。那双手尚且纤细,只是小腹处已微微隆起,蕴藏着新生命的奥秘。
“来,让姐姐瞧瞧。”朱秀宁说着,便顺势在榻边蹲下,将温热的掌心轻轻覆在朱禧君尚是平坦的小腹上。隔着几层厚实的锦缎,她能感觉到那里传来的一丝微弱的、却真实存在的温热。她的动作轻柔而珍视,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口中笑着问道:“说,你这肚子里,是调皮的皇子,还是可爱的公主?”
朱禧君被她逗得咯咯直笑,脸颊染上动人的红晕,伸手拍了拍姐姐的手背:“哪有这么快就能感觉到的,姐姐你急什么。”她靠在软枕上,享受着这份亲昵,忽然收敛了笑意,声音里带了几分认真与感慨:“不过说也奇怪,姐姐,我这身子,也不知怎的,竟这般争气。要知道,如今陛下后宫佳丽三千,这么些年了,竟无一人有孕。我……我倒有些担心,是不是……”
她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然明了。朱秀宁一听,立刻伸出手,将她的樱唇捂了个严实,嗔怪道:“胡说什么!休要将问题都推到女人身上!男人嘛,身子骨比我们金贵,受不得累,经不得风寒,也是有的。再说,这子嗣之事,讲求缘分,急不得,急不得。”她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不禁想起了皇帝的身体状况,那是只有她们姐妹才知道的隐秘。
朱禧君在她手下挣了挣,眼中满是笑意:“好啦好啦,我知道姐姐是为我好,我不说了。”她拉着朱秀宁的手,重新躺好,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羞赧与甜蜜,分享着自己的秘密,“其实……姐姐你问我怎么怀上的……那日……那日仪宾歇在我那里,许是……许是年节下心情好,又或许是……许是前些日子吃了宫里的补品,身子更加强壮了些,竟格外……格外有兴致,一夜……竟折腾了三回……”
说到最后,她已是面红耳赤,将滚烫的脸颊深深埋进了锦被里。
朱秀宁听得面红心跳,没想到堂妹竟有这般羞于启齿的私密事要讲。她又好气又好笑,伸出手指戳了戳那团锦被,没好气地说:“你呀!多大的人了,说起这事来还跟个小丫头似的!行了行了,不逗你了,快歇着吧。”二人就在这暖亭的罗汉床上,你一言我一语地打打闹闹,嬉嬉哈哈,分享着身为女子最私密的心事与喜悦,将窗外的风雪与宫廷的森严都隔绝在外。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二人都有些乏了,方才停歇下来。朱秀宁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揉了揉眉心,道:“禧君,我有些困了。时候不早,我该回宫了。”
朱禧君一听,连忙从床上坐起身,一把拉住她的衣袖,撒娇道:“堂姐,这可不行!你看这雪下得,天都黑透了,路上又滑,你怎么走?再说了,如今京里可不太平,前几日我还听府里的护卫说,城南那边闹过采花贼,专挑夜里独行的贵女下手。你一个人回去,我如何放心得下?”
朱秀宁闻言,不由失笑:“我乃大明长公主,谁敢动我?你这丫头,倒是多虑了。”
“我不是担心别人,我是担心我自己!”朱禧君索性耍赖,重新躺回她身边,用被子将自己和姐姐都盖住大半,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姐姐要是走了,我一个人睡在这冷清清的屋里,万一做了噩梦可怎么办?姐姐你最好了,就留下来陪我嘛,好不好?”
看着堂妹那双写满了祈求与依赖的眼睛,朱秀宁心中一软,终究无法拒绝。她叹了口气,柔声道:“你这孩子,真是拿你没办法。”她解开头上繁复的发髻,一头乌黑如瀑的长发倾泻而下,散落在锦被之上。
“那我可就当真了?”她故意板起脸,调侃道,“我这样子,像不像个采花贼?特意来找你‘采’的?”
“嘻嘻嘻……”朱禧君被她逗得乐不可支,一把骑到她姐姐的身上,双手环住她的脖子,用发梢挠她的痒痒,“姐姐才是采花贼呢!半夜三更潜入民女香闺,图谋不轨!”
二人就在床上闹作一团,笑闹声在静谧的雪夜里显得格外温馨。闹累了,朱禧君才乖乖地躺回姐姐身边,拉着她的手,轻声道:“姐姐,我给你说个故事吧,我出宫听来的。”
“嗯。”朱秀宁应了一声,抚摸着她的长发,享受着这片刻的安宁。
“是关于狐妖的。”朱禧君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神秘与恐惧,“说是西山脚下有个村子,村里有个年轻的樵夫。一日,他在山里救了一只受伤的白狐。那白狐伤好后,便化作一位美貌的白衣女子,找到樵夫家中,自称是来报恩的。那女子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很快就和樵夫成了亲,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可后来,村里开始接二连三地有人失踪,连尸体都找不到。村里的老人便怀疑,那白衣女子根本不是人,而是狐妖变的,专门迷惑人,吸食男子的精魄或者少女的元阴……”
朱秀宁听得津津有味,正欲再问,朱禧君却话锋一转,声音变得幽幽的:“姐姐,你说这世上,真的有妖吗?会不会有一天,我们也……”她没有说下去,但眼中的恐惧却是实实在在的。
朱秀宁搂紧了她,柔声笑道:“傻丫头,不过是乡野传说罢了。有本事的妖,哪个会看得上凡人?能被妖物看上的,恐怕也是自身业障太深。我们姐妹俩,光明磊落,心地善良,妖邪自是不敢近身。快睡吧,明日还要进宫给母后请安呢。”
朱禧君在她怀中点了点头,听着姐姐沉稳有力的心跳,心中的恐惧渐渐散去,很快便带着对未来的憧憬与甜蜜,沉沉睡去。窗外,暴雪依旧,将整个京城包裹在一片纯白与寂静之中,仿佛连时间都已凝固。无人知晓,这看似祥和的雪夜之下,有多少暗流正在汹涌奔腾,又有多少阴谋,正在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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