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古道同行

　　赤练的提议如同在深潭中投下一颗石子，在林夕心中激起层层涟漪。合作？在这个步步杀机、人心叵测的时刻，与一个来历不明、仅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合作，前往那传闻中十死无生的幽冥古道？

　　林夕沉默着，目光锐利地审视着眼前这个自称散修的红衣少女。火光跳跃，映照着她英气勃勃的脸庞和那双看似清澈坦诚的眸子。她的气息纯正，带着一股灼热的浩然之气，与之前那些充满恶意的人截然不同。出手相助也显得自然而然，似乎真的只是路见不平。

　　但……太巧了。巧得让她无法不心生警惕。自己刚被地府追踪，急需寻找幽冥古道避祸，就恰好遇到一个同样寻找古道、且拥有部分线索的“热心”同伴？

　　是命运的安排？还是精心设计的陷阱？

　　赤练似乎看出了林夕的疑虑，也不催促，只是安静地拨弄着篝火，任由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洞外，夜风呼啸，更显洞内的寂静。

　　良久，林夕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赤练姑娘，明人不说暗话。我如今处境堪忧，强敌环伺，与我同行，恐会惹祸上身。你为何执意要与我合作？仅仅是因为我也要去幽冥古道？”

　　赤练抬起头，迎上林夕审视的目光，坦然道：“林姑娘快人快语，那我也不拐弯抹角了。首先，我确实需要一位实力足够的同伴。幽冥古道外围的‘迷魂瘴’非同小可，能惑人心智，乱人五感，非一人之力可破。祖上残图虽标有安全节点，但年代久远，能否完全避开瘴气核心，我并无十足把握。”

　　她顿了顿，眼神认真了几分：“其次，我观姑娘虽身负异气，但眼神清明，心志坚定，非奸邪之辈。方才被追杀时，宁可以伤换命也不肯束手就擒，这份骨气，我赤练佩服。与这样的人同行，总好过与那些背后捅刀子的伪君子为伍。”

　　“至于祸事……”赤练嘴角勾起一抹略带傲气的弧度，“我赤练行走江湖，靠的就是手中这把剑和胸中这口气。若因怕事而见死不救，或畏首畏尾，那还修什么道，问什么仙？更何况，追杀你的人，未必就是我的朋友。”

　　她的话语直白而坦荡，带着一种江湖儿女的豪气，反倒让林夕心中的疑虑消散了几分。或许，这世上真有这般率性而为之人？

　　“再者，”赤练忽然压低声音，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我隐约感觉到，姑娘身上有种……很特别的气息，与幽冥古道深处传来的某种波动隐隐共鸣。或许，你的到来，本就是打开古道某些隐秘的关键呢？合作，对我们双方都有利。”

　　特别的共鸣？林夕心中一动。是因为她的寂灭之体，还是灵魂深处的幽冥印？这赤练的感知，竟如此敏锐？

　　权衡利弊。独自前往，以她现在的状态，凶多吉少。与赤练合作，虽有风险，但至少多了一分希望和助力。而且，赤练对古道似乎有所了解，或许能避开一些未知的危险。

　　最终，求生的本能和对真相的渴望压倒了疑虑。林夕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好。我同意合作。但丑话说在前头，若我发现姑娘另有图谋，或危及我的性命，休怪我翻脸无情。”

　　赤练闻言，展颜一笑，如同火焰般明艳：“痛快！那就这么说定了！你放心，我赤练行事，向来光明磊落，既然结伴，必不相负！”

　　她伸出手：“合作愉快？”

　　林夕看着那只干净修长、带着薄茧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与她轻轻一握：“合作愉快。”

　　两只手一触即分，一个冰凉，一个温热。

　　协议达成，气氛稍稍缓和。赤练又拿出一些干粮和清水与林夕分食，并仔细查看了她的伤势，取出一些效果更好的疗伤药给她。

　　“你的伤很重，尤其是神魂，似乎被某种极其阴寒霸道的力量侵蚀过。”赤练眉头微蹙，“寻常丹药效果有限。等到了古道安全节点，我或许可以用家传的‘赤阳真气’帮你疏导一番，虽不能根治，但或可缓解一二。”

　　林夕道了声谢，没有多说溟府之行的细节。两人各自调息，准备天明出发。

　　一夜无话。

　　翌日清晨，天色微亮，两人便离开了山洞。由赤练引路，向着她口中那处位于“断魂崖”附近的幽冥古道入口进发。

　　一路上，赤练显得颇为健谈，主动介绍着沿途风物和一些修行界的趣闻轶事，试图拉近距离。林夕大多沉默倾听，偶尔回应几句，心中却始终保持着警惕，暗中观察着赤练的一举一动。

　　赤练的修为扎实，身法灵动，对敌经验似乎也很丰富，遇到一些不开眼的低阶妖兽，都能轻松解决。她的性格确实如她所言，带着几分侠气和率真，但林夕总能从她偶尔流露出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深沉和……若有若无的哀伤。

　　这让她对赤练的来历更加好奇。一个如此年轻的散修，为何会对凶险的幽冥古道如此执着？她的祖上，又是什么人？

　　数日后，两人抵达了一片荒凉无比、怪石嶙峋的山地区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死寂感，连虫鸣鸟叫都听不到。前方，一座如同被巨斧劈开、陡峭无比的黑色山崖映入眼帘，那就是——断魂崖。

　　“到了。”赤练停下脚步，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幽冥古道的入口，就在崖底一处被乱石掩盖的裂缝中。但我们要小心，这附近空间不稳定，常有‘空间裂缝’和‘蚀魂阴风’出现。”

　　她取出那份泛黄的兽皮残图，仔细比对了一番，指向崖底某个方向：“跟我来，尽量沿着我走过的路线走，不要乱碰任何东西。”

　　林夕点头，将气息收敛到极致，紧跟其后。

　　断魂崖下，光线昏暗，寒气逼人。脚下是松动的碎石，四周弥漫着淡淡的、五彩斑斓的雾气，正是赤练所说的“迷魂瘴”。这瘴气不仅阻碍视线，更能干扰神识，让人产生幻觉。

　　赤练显然对这里颇为熟悉，她步伐奇特，时而迂回，时而跳跃，总能巧妙地避开那些肉眼难以察觉的空间扭曲和瘴气最浓郁的区域。林夕紧随其后，不敢有丝毫差错。

　　有几次，林夕敏锐地感知到身旁有极其细微的空间波动，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带着冰冷的杀意，但都被赤练提前预警或巧妙避开。这让她对赤练的能力有了新的认识，也稍稍安心了一些。

　　终于，在崖底最深处，两人找到了那个被几块巨大岩石半掩着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裂缝。裂缝中漆黑一片，散发出一种比外界更加古老、更加阴森的幽冥气息。

　　“就是这里了。”赤练松了口气，指了指裂缝，“进去之后，跟紧我。古道之内，比外面更加凶险。”

　　林夕看着那如同巨兽之口的裂缝，感受着其中传来的、与她体内寂灭之气隐隐共鸣的波动，深吸一口气。

　　新的险地，新的同伴，前路未知。

　　她看了一眼身旁神色凝重的赤练，点了点头。

　　“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小心翼翼地踏入了那条传说中的幽冥古道。黑暗，瞬间将她们的身影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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