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最后的早晨

　　又是一日清晨，今天是12月10日星期六，下下周日就是圣诞节了。

　　范洪江从属于他自己的床上醒来，这是他这几天来睡得最好的一次，起码他还能睡在家里，睡在床上。

　　这一次他起得很早，比他平时上班还要起的更早。现在是早上五点，十二月的天外面是黑色中混杂着一些蓝色的。带着这股忧郁的蓝调，他翻身起床，准备享受自己最后的三个小时自由。

　　就在昨晚，他和歌长歌约好了今天早上八点左右会去警局自首，如果他今天没去继续玩失踪，下一次歌长歌会把他直接定性为恶性异文者展开攻击。

　　范洪江套上那条脏兮兮的裤子和外套，因为只有一晚的时间，所以他也没洗，只是换了套内衣。

　　平淡的刷牙，平淡的洗脸，平淡的上个厕所。每一件极其频繁又平凡的事情在此时他都非常珍惜。

　　他所犯下的罪不算重，但他不知道像他这样的能力者会不会从重处理，说不定这就是他最后一次出现在这个房子里了。

　　一件事最新鲜的时候，永远是第一次和最后一次。

　　做完这一切已经到了早上六点，屋外终于蒙蒙亮，他想着该给女儿写点什么。

　　家里没有信纸，他也不会什么新的格式，索性就翻开了房间里女儿的笔记本。

　　这本子她经常用，范洪江知道她很喜欢这个本子所以没有在那本子上写他的烂字，而是从自己房间里随手撕了一本书的纸写完夹在笔记本边上。

　　“当你看到这个的时候，爸爸肯定已经不能陪你了。但爸爸已经付清了房子以后一年的租金，足够住到你毕业了......”

　　“记得去医院，你的身体不好，我一直没敢和你说你是和你妈妈一样的病，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养好自己......”

　　“等你高考完记得不要被人影响，选择你自己喜欢的大学喜欢的专业，叔叔婶婶什么的建议听听就行了，重大的事情一定要自己决定。只可惜爸爸应该不能给你生活费了，爸爸真的很抱歉，希望你可以原谅爸爸......”

　　“我会好好生活的，怪我，影响了你考公，影响了你参军，影响了你的一生。但爸爸没钱，爸爸希望你活着......”

　　“还有，记得要开心一点，离愁......”

　　他绞尽脑汁写完了“信”，歪歪扭扭的字迹一点也不美观，费尽心思以为写不完的心里话到头来也只写了半张纸。

　　他轻轻叹气，将纸夹好，最后一次环视了女儿的房间，看着她小的时候吵着要买的，和长大后他省着钱非要给她买的。

　　他似乎呆住了，似乎永远也走不出这里，离开房间时，时钟的指针已经转到七点了。

　　做完这一切的他终于走出了家门，戴着口罩，戴着帽子。这一次他很安静，一次也没有回头。

　　走到楼下他又买了一副他平时最喜欢的煎饼当早餐，他本想着最后一次了，豪气的买个最豪华的，但一想到女儿马上又要失去自己这个经济来源，便换回了平时买的最普通的那种。

　　就这样吧，他想做的事情也没什么，就这样一个人吃着饼慢慢的走到警局，履行他自首的约定。

　　这条走过无数遍的路，他直到现在才第一次好好观察。这路口斑马线掉漆了，这边的树上生虫了，哎呀，谁家的狗狗拉屎拉到路中间啊。

　　好像这里仔细看来还是那副逐渐破败的样，不过他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就是......

　　“快到了，就在前面那个路口。转个弯就是了。”范洪江走在一条小巷子里，前面就是出口。

　　“你......真的想就这么自首去吗？”

　　“谁！”范洪江被声音吓到，丢下了手里吃完东西的包装袋摆出警戒的样子环顾四周。同时使用能力招呼来了周围最能打的三只动物。

　　范洪江心脏跳个不停——那只隐藏在黑色兜帽斗篷下的手从背后搭在他肩膀上时更是差点停住。而刚刚才要聚集过来的三只动物也似乎被吓到脱离了控制，四散而逃。

　　“用我教你的‘战争’来对付我？不觉得你很幼稚吗？”那阴沉的声音又一次传来，明明是从身后搭来的手，范洪江却感觉那声音四面八方无处不在。

　　“是你！‘主教’！”范洪江此时才反应过来，对方正是前段时间找到他，给他能力后消失的恐惧议案成员！

　　范洪江并不了解恐惧议案，在网上能搜索到的资料也很少，并不知道这个自称主教的人是什么身份，但他能感觉到对方很强！非常强！应该比昨天找到他的那个异文者还要更强，自己绝对没有任何胜算！

　　“你要做什么？当时你不是说让我想干什么干什么吗？现在要反悔杀我灭口？”范洪江没有第一时间说出自己是要去自首，毕竟这应该除了自己和那个叫歌长歌的少年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但这时，“主教”开口了......

　　“你是不是以为我还能放你过去？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去自首吗？”他的声音不大，但听在范洪江的耳里却是那样震耳欲聋。

　　他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会知道他的想法，那个异文者小哥也绝对不可能会告诉这种人。

　　“读心术？还是预见未来？还是单纯的逻辑推理正在诈胡我？”范洪江心中来回闪过几个片段，这位“主教”的恐惧在他脑海中浮现。

　　“你是不是好人我不在意，反正你已经制造过恐惧，正好我们也在缩减成员......但如果你自首后肯定会暴露我们的一些事情，比如我，所以我不可能让你顺利达成目的。”对方不慌不忙的样子加剧了范洪江的恐惧。他在心里不断告诫自己这或许是对方用来恐吓自己的手段不要慌张，但收效甚微，人们的恐惧往往不受自己的控制。

　　“你杀了我，马上就会有人顺着我的尸体找到你！现在离警局这么近，我八点没到那里一定会引起怀疑，几分钟时间，你跑不了那么远！”范洪江想以此震慑“主教”，毕竟在他心里，这些组织一直上不了台面，肯定就是忌惮异文者们，而现在警局附近就有一位异文者在。

　　“哦？只是两个二阶而已，我就是杀了他们再全身而退，全程不被发现也不是没可能。但你倒是提醒我了，现在还不是时候，我的身份不能再让任何人知道了。但即便不是亲手杀你，你也没有机会跑。仔细听好了，那是天命的回响，神主仍在，天命自然与我同行。”

　　说着他身影出现在了范洪江的身边，他举起手臂挥手砸在范洪江的喉咙上！

　　顿时范洪江感受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他几乎无法开口说话，甚至怀疑喉结那块的软骨组织已经被砸碎。

　　这样他即便想在临死前大喊求救加快被发现的速度都做不到。

　　而正当他以为“主教”要立刻杀掉他的时候，他却突然从内衣兜里掏出了一把消音手枪射向了前方。同时召集了附近所有的动物，猫鼠，鸟类，野狗等等，一齐聚集到范洪江的身边，严阵以待的朝着刚刚开枪的方向，似乎将要发起冲锋。

　　而远处，那颗子弹径直飞向了一个身穿白色卫衣的年轻男子。

　　范洪江想大喊但发不出声音，却只看这那颗高速飞行的子弹停在了那男子身外半米处的地方，随后失去了动力坠落下来。

　　“是谁！”那人顺着子弹来的方向质问道，随后摆出了战斗姿势。因为在他的眼里已经确认了“敌人”，那个身边围绕着众多野兽，面部渗血的男人！

　　范洪江急得四处张望，却发现“主教”已经不见踪影，他想要开口回答解释，但喉咙却完全发不出声音。

　　围绕着他的动物们全都动了起来，其中几条比较有威胁的大型犬狂奔着冲向对方。

　　那人似乎是一位异文者，他立即判断了形势，认为这是一次有目的的袭击。

　　他屏息凝神，将手摆作手枪的样子，随着他意念轻动，大量空气被压缩在他的指尖前，随后暴射而出！

　　这是他二阶之后学成的新能力，被如此压缩过暴射而出的空气弹威力不输步枪。并且没有后坐力，还可以通过他对空气的掌控微调弹道，最关键的，是这种攻击完全无形，仅仅只能听到破风的音爆。但以空气弹的速度，听到音爆前就会被击中！

　　范洪江预感到危险，紧急控制了边上的小动物扑向自己同时配合跳开。

　　好在那人首先专注于击杀冲向他展开攻击的野狗，只有一两发空气弹射向了他。在一发被挡下一发只射中腹部后，范洪江躲进了边上的垃圾箱后，失去了控制的野兽也一呼而散。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是......”突然他被落在地上的纸片吸引，那东西象征着——恐惧议案。

　　范洪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点背，那明明是他自首用于举证才放在身上的包里，却不知道为什么会掉出来。他还想用其他方法表示投降，但却已经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

　　已经到了二阶的『气型』对于气体的控制已经非常强大。虽然无法完美控制每一种气体，他在这里也无法用空气弹攻击到范洪江，但他依然还有别的办法。

　　对于区域内空气稀薄程度的控制也是一种用途，此时范洪江虽然身处平原，但空气的稀薄程度已经犹如珠峰高处。加上本就受伤正在失血的他完全承受不住这样的严重缺氧，意识已经越来越模糊。

　　“爆！”对方打算稳中求胜，将那片区域的空气压缩于中心，随后猛的爆开，虽然没有火药的用处，但却带来了比一般炸弹更强劲的冲击波，这几乎无可争议的，给了范洪江最后一击......

　　“呼～虽然我是来调查恐惧议案的，但他们的人也太逆天了吧，居然当街袭击我......要不得我通过感知空气的不正常判断了枪击来源方向进行防御，说不定已经被偷袭吃枪子了。”

　　他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能力，为求稳他并没有让那里稀薄的空气变回正常状态，而是在没确认死亡前稳稳的控制着对手的状态。

　　同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从兜里掏出了手机，用异文内部的账号对着某个账户发去了通话请求......

　　“喂？”歌长歌此时正在两条街外的早餐店等待着他的手抓饼，却突然接到了电话，还是异文内部的通话请求。

　　为了防止真的有要事，虽然是陌生号码，但他还是接了。

　　“喂？你是歌长歌吗？我连内部网查询到你是附近唯一一个异文者，我这出了点事情，可能和你有关。对了，我叫云逸，稍微大你几年。”

　　“哦，好的好的，哥你说。”歌长歌一边接着电话，一边从阿姨手上接过他的早饭。他咬了一口边走边吃，准备前往约定的警局。

　　“我原本收到任务来调查恐惧议案的活动痕迹，却在刚刚受到了袭击。”

　　“袭击？”歌长歌惊呼道。

　　“对，一位恐惧议案的成员对我发起了枪击并控制其他动物攻击我，现在已经被我解决了。因为好像他的案子和你有关，所以特意联系你，对了，他叫范洪江，前两天你们要找的那个人。”

　　歌长歌愣在了原地，张着嘴，忘了咬下已经放在了嘴边的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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