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归去来兮

　　程世涛的目光在少女手忙脚乱的身影上停留了几秒，最终还是轻轻摇了摇头。

　　尽管眼前的双叶理央与他印象中的形象多少有些出入，但脑海中系统提示完成的任务无不告诉着程世涛，她就是那个动画中沉稳冷静的少女。

　　接着他缓步上前，在双叶理央惊呼着小心烫的话语中，稳稳地抓住了那个还在酒精灯上咕噜作响的烧杯顶部，将其挪到了一旁的石棉网上。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的拖沓。

　　“呼……谢谢。”

　　双叶理央拍了拍胸口，长舒一口气，额角似乎还渗着细密的汗珠。

　　程世涛没有回应她的道谢，只是拿起桌上另一个相对干净的烧杯，示意她倒一些出来让自己也尝尝。

　　双叶理央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小心翼翼地倾倒了小半杯深褐色的液体。

　　那液体散发着一种奇异的焦糊与咖啡豆混合的香气，浓郁得有些呛人。

　　在双叶理央略带紧张的注视下，程世涛端起烧杯，凑到唇边，轻轻呷了一口。

　　入口的瞬间，一股强烈的苦涩与焦香如同炸弹般在味蕾上爆开，但奇异的是，这股霸道的味道褪去之后，竟然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醇厚回甘。

　　“嗯，意外的还不错。”

　　程世涛放下烧杯，给出了一个中肯的评价。

　　尽管他的表情依旧平淡，但眼神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

　　用实验器材煮出这种水平的咖啡，也算是一种天赋了。

　　然而，双叶理央此刻显然没有品尝自己杰作的心情。

　　她双手紧紧捧着自己那只盛着少量咖啡的烧杯，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逐渐褪去滚烫的杯壁似乎也无法传递给她丝毫暖意。

　　视线紧紧锁在程世涛脸上，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急切。

　　“程世涛对吧，你……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对不对？”

　　“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为什么……为什么连我们学校的这间教室，也会一起……”

　　她的话语有些语无伦次，但程世涛却听明白了双叶理央所表达的话。

　　原来如此。

　　他心中顿时了然。

　　难怪这个世界的双叶理央还能如此顺手地用烧杯和酒精灯煮咖啡，原来不仅仅是她一个人，连同她穿越前所在的这间教室，都被一同带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程世涛走到教室的窗户前接着转身重新对着双叶理央。

　　他又端起烧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小口咖啡，感受着那独特的风味在口腔中弥漫。

　　他在组织语言，思考着该如何向面前这位显然已经濒临某种认知崩溃边缘的理科少女解释这超乎常理的一切。

　　程世涛自然知道双叶理央为什么会穿越。

　　多半，是因为她内心深处，存在着某种强烈到足以撼动世界壁垒的愿望。

　　而自己的系统，那个名为二次元许愿系统的存在，似乎就是被这类强烈的愿望所吸引，才会将自己一次又一次地带到这些动漫角色身边。

　　每一个被选中的人，都像是一个坐标，一个因其强烈执念而发光的信标。

　　他轻轻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烧杯，看向双叶理央那双充满了血丝，却依旧闪烁着探究光芒的眼睛。

　　“你应该知道……膜宇宙理论吧？”程世涛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双叶理央微微一怔，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提及这个，但良好的科学素养让她立刻跟上了思路。

　　“大概知道一点。你是说，我们的宇宙可能只是一个三维的‘膜’，漂浮在更高维度的‘体空间’之中，而其他的‘膜’则代表着其他的平行宇宙？”

　　她的声音虽然还有些沙哑，但条理却清晰起来，眼神中的迷茫也消退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理科生特有的专注。

　　程世涛点了点头，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

　　双叶理央蹙起眉头，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很快，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继续说道。

　　“可是，如果存在这样的高维空间和多重宇宙膜，想要在不同的‘膜’之间进行移动，理论上需要极其庞大的能量，用以突破‘膜’本身的引力束缚，或者找到某种能够连接不同‘膜’的‘虫洞’或‘通道’。”

　　“以目前人类已知的物理学和技术水平，这应该是……不可能达到的吧？”

　　看着面前少女那副较真的模样，程世涛心中再次感叹，不愧是双叶理央。

　　即便身处如此匪夷所思的境地，她首先想到的，依然是科学的逻辑与可能性。

　　相信科学么？现在的自己还相信科学么？

　　他再次叹了口气，知道纯粹的科学理论恐怕难以完全解释眼下的状况。

　　或者说，不足以让她立刻接受。

　　他犹豫了片刻，决定抛出一个更具冲击性的话题。

　　“现阶段的人类技术或许达不到。”程世涛的目光深邃了几分。

　　“那么，未来呢？或者，是远超人类文明的外星访客？甚至……是神？”

　　他刻意放缓了语速，一字一句都带着某种引导性。

　　“虽然这么说听起来很不科学。”

　　“但是，你应该也知道，历史上许多顶尖的科学家，在他们探索到现有理论的边界之后，有不少人会开始思考，甚至莫名的相信，宇宙背后可能存在着所谓的造物主。”

　　双叶理央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反驳些什么。

　　比如那是认知局限下的唯心主义倾向，或者缺乏实证的猜想没有意义。

　　甚至自己的脑海中有个所谓系统的家伙正……

　　然而，就在她即将开口的刹那。

　　一个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电子合成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脑海深处炸响，如同当初她莫名来到这个世界时听到的声音一模一样。

　　【已完成任务：与“奖励发放人”程世涛接触。】

　　【下一阶段任务已发放。】

　　【任务目标：三天内，与“奖励发放人”程世涛一同安全从当前学校撤离。】

　　【警告：任务失败，宿主将永远滞留于该世界，请勿将此视为思春期症候群的玩笑。另外，任何试图向非指定目标透露系统存在的行为均被严格禁止，第一次警告，第二次将直接抹除宿主意识。】

　　最后那句警告，如同尖锐的冰锥，狠狠刺入双叶理央的意识深处。

　　眼前浮现出猩红刺目的警告标识，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威慑力。

　　她原本已经张开的嘴唇，在这一瞬间猛然闭紧，甚至下意识地咬住了下唇。

　　即将脱口而出的反驳和疑问，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硬生生吞咽了回去。

　　她的脸色在短短几秒钟内变了几变，从最初的错愕，到震惊，再到一丝难以置信的恐惧，最后化为一种深沉的困惑。

　　她看向程世涛的眼神，也随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不再是单纯的探究和迷茫，而是多了一层复杂难言的审视，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

　　程世涛敏锐地捕捉到了她表情的细微变化。

　　刚才还因为讨论略显激动的少女，此刻却突然沉默下来，眼神也变得有些闪烁不定。

　　“怎么了？”

　　他不动声色地问道，语气依旧平缓，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双叶理央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干涩。

　　“没什么……”

　　她垂下眼睑，避开了程世涛探寻的目光，端起桌上那杯已经有些凉了的咖啡，小口地抿着，试图掩饰内心的波澜。

　　脑海中那个冰冷的声音和血红的警告，如同跗骨之蛆，让她无法忽视。

　　还有那句不要把这件事情当思春期症候群哦，简直就像是刻意在嘲讽她之前的猜测。

　　更让她感到脊背发凉的是，那个声音明确禁止她透露系统的存在，否则……抹除。

　　这一连串的信息冲击，甚至比穿越本身带来的震撼更为直接和强烈。

　　它意味着，自己所遭遇的一切，并非某种可以被科学解释的偶然现象，而是被一种未知的、强大的力量所操控着。

　　而程世涛这个曾经对自己说出久仰大名的陌生少年，似乎就是这一切的关键。

　　他，到底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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