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同舟共济难

　　李清的话语，如同在浓雾中投下一块石子，激起了层层涟漪。合作？共享水官行宫的秘密？

　　这提议大胆而诱人，却也充满了未知的风险。

　　牧云没有立刻回答。他目光扫过李清清澈却带着一丝倔强的眼眸，又瞥了一眼她身后气息萎靡却依旧保持警惕的忠伯，最后落在她手中那枚散发着微弱星光的定踪罗盘上。

　　迷雾海外，强敌环伺，既有争夺仙府残图的各路修士，更有幽冥海可能的后续追杀。

　　迷雾海中，方向难辨，危机四伏。独自一人，确实步步维艰。这李家，虽看似势弱，却掌握着关于水官行宫、乃至这片海域的古老信息，更有这能指路的罗盘。

　　与其说是合作，不如说是各取所需的暂时联盟。

　　“合作可以。”牧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但如何合作？目标为何？所得又如何分配？需事先言明。”他深知口头承诺的脆弱，尤其是在利益面前。

　　见牧云松口，李清眼中闪过一丝喜色，正色道：“当务之急，是摆脱眼前危局，安全离开迷雾海。在此期间，我方提供罗盘指引与部分情报，道友则需助力防御，共抗外敌。离开迷雾海后，若道友愿助我李家护送‘水官副印’返回家族据点，我李家愿奉上灵石五千，以及一份关于星墟与归墟边缘的详细海图作为答谢。”

　　“至于水官行宫……”她顿了顿，语气更加郑重，“此乃遥远之事，且需集齐信物与海图，艰难无比。若真有探寻之日，我李家愿与道友共享海图信息，并可邀请道友一同探索，所得机缘，按出力多寡与事先约定分配，立下心魔誓言为证，如何？”

　　条件可谓诚意十足，既解决了眼前困境，也给出了长远利益的许诺，并未空画大饼。

　　牧云略作沉吟，点了点头：“可。便依李小姐所言。眼下先离开这迷雾海再说。”他并未完全信任对方，但目前的协议对双方都有利，足够了。

　　“好！”李清松了口气，脸上露出真切的笑容，“那便请墨道友一同操控飞舟，忠伯伤势不轻，需尽快调息。”

　　牧云也不推辞，走到操控位前，接过部分操控权限。他的神识虽被压制，但对能量流动的感知远超同阶，配合李清的罗盘指引，飞舟的行进顿时变得更加平稳顺畅，巧妙地避开了几处暗藏的能量乱流。

　　忠伯见状，眼中讶异之色更浓，这才真正盘膝坐下，全力疗伤。

　　另外两名受伤的李家护卫也抓紧时间处理伤势。

　　飞舟在无尽的灰雾中 silent 前行，只有罗盘指针微弱的转动声和舟身破开浓雾的轻响。气氛暂时缓和，但警惕并未放松。

　　李清坐在牧云身旁，时不时根据罗盘调整方向，偶尔也会低声介绍一些海外势力的分布和星墟的注意事项，显得颇为坦诚，似乎真心想要维系这段脆弱的联盟。

　　“……星罗仙盟看似强大，实则内部派系林立，主要由‘观海宗’、‘天工岛’、‘慈航斋’等几家大宗把持，下面中小宗门和修仙家族无数，争斗从未停止。幽冥海是明面上的大敌，但海外更多的危险来自于那些无法无天的散修团伙和探索未知险地本身……”

　　“……星墟深处，最危险的并非空间裂缝和已知怪物，而是那些沉睡了不知多少年的上古残阵、以及某些因空间扭曲而产生的‘诡异’。曾有金丹真人深入，却莫名发疯自爆而亡……”

　　牧云默默听着，将这些信息与自身经历、玉简推演相互印证，对海外世界的认知逐渐清晰立体。

　　然而，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约莫一个时辰后，飞舟侧前方的浓雾突然剧烈翻滚起来，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其中搅动海水！

　　一股令人心悸的凶戾气息弥漫开来！

　　“小心！”牧云和李清几乎同时出声警示！

　　话音未落，一条粗大无比、布满了吸盘和惨绿色斑点的巨大触手，如同扭曲的巨蟒，猛地撕裂浓雾，带着万钧之势，狠狠抽向青色飞舟！

　　那触手尚未及体，带起的恶风已然压得飞舟护罩剧烈闪烁，舟身发出呻吟！

　　“是迷雾海妖王！”李清花容失色，惊骇出声，“快躲！”

　　根本来不及思考！牧云和李清同时全力操控飞舟向右侧急转！

　　轰！！！

　　巨大的触手擦着飞舟护罩掠过，狠狠砸在海面上，激起滔天巨浪！飞舟如同暴风雨中的落叶，被冲击波掀得翻滚出去，护罩瞬间黯淡了大半！

　　舱内几人被摔得东倒西歪，刚刚稳住身形的忠伯更是牵动伤势，喷出一口鲜血。

　　但这仅仅是开始！

　　浓雾之中，更多的触手如同群魔乱舞般伸出，从四面八方抽打、缠绕而来！

　　每一根触手都蕴含着恐怖的力量，其上吸盘张开，分泌出粘稠的、具有强烈腐蚀性的黑色液体，沾染在护罩上，发出“嗤嗤”的声响，加速着护罩的消耗！

　　隐约可见，浓雾深处，一个庞大无比的、如同山岳般的黑影缓缓浮现，那竟是一头巨大无比的章鱼或乌贼形态的海妖！其散发出的妖气，赫然达到了金丹期级别！

　　迷雾海妖王！这片海域的霸主！

　　“完了……”一名李家护卫面露绝望。刚刚摆脱幽冥海的追杀，又遇上这等恐怖存在，真是刚出狼窝，又入虎口！

　　“不要放弃！”李清咬牙，拼命向飞舟核心注入真气，维持护罩，“忠伯，用‘震海符’！”

　　忠伯强提真气，抖手打出三道金光闪闪的符箓。符箓飞到空中，化作三道巨大的金色拳影，狠狠轰向追来的触手！

　　砰砰砰！

　　爆炸声响起，那几条触手被炸得微微一滞，渗出惨绿色的血液，但很快又以更快的速度追来！

　　震海符足以重创筑基修士，对这金丹妖王却似乎只能略微激怒它！

　　更多的触手缠绕上来，飞舟护罩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裂纹蔓延！

　　“不行！护罩要破了！”李清脸色煞白。

　　牧云眼神冰冷，大脑飞速运转。硬拼只有死路一条！必须想办法逃出去！

　　他猛地看向李清手中的定踪罗盘，又感知了一下周围混乱的能量流和妖王那庞大的本体，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瞬间形成！

　　“李小姐！将罗盘给我！所有人，将真气全部输给我！快！”牧云厉声喝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李清一怔，但看到牧云那冷静到极点的眼神，一咬牙，毫不犹豫地将罗盘抛给他，同时娇喝道：“听他的！”

　　忠伯和另外两名护卫虽不明所以，但也知已是生死关头，立刻将所剩无几的真气隔空灌注给牧云！

　　牧云只觉一股庞大的、却驳杂无比的真气涌入体内，几乎要撑爆经脉！

　　他闷哼一声，《混沌衍一诀》疯狂运转，强行炼化引导这股力量，同时将大部分心神沉入玉简！

　　“玉简！推演最佳路径！模拟妖王能量波动！干扰其感知！”

　　他一手握住定踪罗盘，以其为核心，将自身磅礴的真气和神识疯狂注入！

　　罗盘上的星辰图案骤然亮起，指针疯狂旋转！

　　另一只手则快速掐诀，以混沌潮汐真气模拟出之前玉简分析出的、那妖王触手散发出的凶戾妖气波动，并混合着迷雾海本身混乱的空间之力，猛地向外扩散！

　　他不是要攻击，而是要制造混乱，混淆妖王的感知！

　　同时，他根据玉简瞬间推演出的、一条借助妖王触手挥舞产生的气流、以及海底暗流的复杂路线，猛地将操控杆推到极致！

　　“走！”

　　飞舟并没有向外逃窜，而是做了一个让所有人惊骇欲绝的动作——它如同自杀般，主动向着妖王本体下方、触手最密集的区域冲去！

　　“你疯了？！”一名护卫失声尖叫。

　　但下一刻，奇迹发生了！

　　那原本疯狂攻击的触手，在接触到牧云模拟出的、那带着同源妖气和空间混乱的波动时，竟然出现了极其短暂的迟疑和混乱！仿佛有些分辨不清敌我！

　　而飞舟则趁着这刹那的间隙，如同游鱼般，险之又险地擦着几条巨大触手的缝隙钻了过去，一头扎进了妖王身下那更加昏暗、充满漩涡和乱流的海域！

　　妖王似乎被这渺小生物的“冒犯”彻底激怒，发出沉闷的咆哮，无数触手向下疯狂搅动，试图将这该死的虫子碾碎！

　　但下方水域极其复杂，暗流汹涌，视线和神识更是差到极点。

　　飞舟在牧云的精准操控下，却如同开了天眼一般，每每在毫厘之间避开致命抽击和漩涡，甚至偶尔借助触手拍击产生的反向推力加速逃逸！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操控之精妙、计算之精准、胆识之过人，简直匪夷所思！

　　李家几人看得目瞪口呆，连呼吸都忘了！他们从未见过有人能如此驾驭飞舟，这简直是在刀尖上跳舞，与死神博弈！

　　李清紧紧抓着船舷，美眸死死盯着牧云那冷静专注的侧脸，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个自称散修的男子，身上到底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剧烈的颠簸和震荡持续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当飞舟终于冲出一片极其湍急的暗流，后方那恐怖妖王的咆哮和触手搅动声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浓雾中时，舱内死里逃生的几人几乎虚脱般瘫倒在地，浑身都被冷汗浸透。

　　飞舟护罩已然彻底破碎，船体上也多了数道深刻的刮痕，但总算完好无损。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笼罩着飞舟。

　　只有众人粗重的喘息声和心脏狂跳的声音。

　　半晌，忠伯才挣扎着坐起，看向牧云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撼与后怕，他沙哑着开口，声音干涩：“墨……墨道友……你这操舟之术……老夫活了二百余年，闻所未闻……今日若非道友，我等皆已成妖王腹中餐矣……大恩不言谢！”他挣扎着想要行礼。

　　另外两名护卫也纷纷投来敬畏感激的目光。

　　牧云脸色苍白，气息虚弱，刚才那番操作对他的心神和真气消耗极大。

　　他摆了摆手，吞下几颗丹药：“侥幸而已，不必多礼。尽快离开这片区域，那妖王未必不会追来。”

　　李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重重点头，接过牧云递回的罗盘。

　　罗盘指针依旧稳定地指示着一个方向。

　　她看向牧云，眼神无比复杂，有感激，有震惊，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

　　她原本提出的合作，更多是出于无奈和借重对方的战力，但经过方才那惊险绝伦的逃生，她彻底明白，眼前这个男子，绝非池中之物！

　　其价值，远超她的想象！

　　“墨道友，”她的语气变得更加郑重，甚至带上一丝敬意，“此次恩情，李清铭记于心。离开迷雾海后，我李家定当履行承诺，并另有重谢！”

　　经历此番同舟共济、共渡难关，原本脆弱的临时联盟，似乎多了一丝历经生死考验后的厚重。

　　飞舟继续前行，气氛却悄然发生了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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