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破釜沉舟

　　凝固！死寂！杨帆那看似随意的一指，并未激起半分波澜，没有光华，没有气劲，却仿佛按下了整个世界的暂停键。汹涌而来的阴风毒咒、尖锐的精神冲击，在距离他身周三尺之外，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无质、却又坚不可摧的壁垒，瞬间凝滞、瓦解，化作缕缕青烟消散。

　　巫颂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手中的骷髅骨杖甚至发出了细微的、仿佛畏惧般的震颤。这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一个刚才还七窍流血、看似随时会毙命的废人，怎么可能爆发出如此诡异而强大的力量？！

　　陈雪和阿明也惊呆了，怔怔地看着那个缓缓收回手指，依旧七窍渗血、模样凄惨，但身姿却如岳峙渊渟般挺拔的身影。

　　然而，这短暂的“掌控”与震慑，其背后所付出的代价，只有杨帆自己清楚。

　　他体内，那滴新生的、圆融如混沌鸡子般的炁滴，在刚刚微微震动、释放出那股无形镇压之力后，光芒明显黯淡了一分，体积也仿佛缩小了一圈。强行催动这尚未完全稳固的本源力量，对他而言是巨大的负担。

　　更可怕的是，那正反两种极致能量对冲所带来的后遗症，如同迟来的海啸，此刻才真正展现出其毁灭性的威力！

　　“噗——！”

　　杨帆身体猛地一个踉跄，再也无法维持站立的姿态，单膝重重跪倒在地，双手死死撑住地面，才没有彻底瘫倒。比之前猛烈数倍、堪称撕裂般的痛苦，如同千万把烧红的钢刀，从他全身每一寸经脉、每一个窍穴中同时爆发出来！

　　这痛苦，远超之前温养经脉时那钝刀刮骨的感觉！那是两种根本对立的能量——至纯至和的先天一炁与至凶至戾的战场煞气——在他体内激烈碰撞、湮灭后，留下的纯粹“毁灭”痕迹！他的经脉仿佛被这两种力量犁过一遍，千疮百孔，许多细微的支脉甚至出现了彻底的断裂！

　　他的五脏六腑也如同被放在烧红的铁板上灼烤，气血完全失控，在体内横冲直撞。耳朵里是永无止境的轰鸣，眼前是一片血红与金星乱闪，鼻腔和口腔里充满了浓郁的血腥气，甚至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要被这无边的痛楚撕成碎片！

　　“啊——！！！”

　　他再也无法压抑，发出了一声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充满了极致痛苦的嘶吼。这吼声在葬兵谷中回荡，竟暂时压过了那万千冤魂的呜咽。

　　他全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痉挛，皮肤表面那些暗红色的裂纹愈发清晰，甚至开始渗出带着腥气的血珠，将他染成了一个血人。他蜷缩着，颤抖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拉风箱般的嗬嗬声，仿佛下一刻就会彻底碎裂开来。

　　状若疯狂！凄惨无比！

　　陈雪的泪水瞬间决堤，想要冲过去，却被阿明死死拉住。阿明虽然也心如刀绞，但他更能看出，杨帆此刻的状态虽然可怕，但那股新生的、令人心悸的气息并未完全消散，反而在这种极致的痛苦中，隐隐透出一丝更加精纯、更加内敛的意味。

　　这是一种破釜沉舟后的蜕变！是将自己置于死地，于毁灭的灰烬中，抢夺那一线生机！

　　巫颂也从最初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他看着杨帆那副凄惨无比、看似下一刻就要断气的模样，惊疑之心稍去，贪婪与杀意再次涌上心头。

　　“他不行了！刚才那一下是回光返照！快！趁他病，要他命！”巫颂厉声尖叫，虽然不敢再轻易上前，却拼命催促着那名竹邪修和勉强压制住伤势的另一个手下，“用远程咒法！耗死他！他身上的秘密和那件宝贝，都是我们的！”

　　顿时，各种阴毒的咒法、腐蚀性的能量球，如同雨点般从远处射来，虽然威力不如之前，但胜在连绵不绝，试图将杨帆彻底淹没。

　　阿明和陈雪不得不再次奋起余力，拼命拦截这些攻击，为杨帆争取最后的时间。两人身上不断添上新伤，气息越来越弱，已然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而处于痛苦风暴中心的杨帆，在经历了最初那阵几乎让他意识崩散的剧痛浪潮后，他的眼神，却在血色的模糊中，越来越亮！

　　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

　　没有了迷茫，没有了恐惧，甚至没有了属于“人”的丰富情感。只剩下一种绝对的、冰冷的、如同宇宙星空般浩瀚的理智与专注！

　　他在“观察”这痛苦！

　　他在“分析”这毁灭！

　　他将这席卷全身的、足以让任何人崩溃的极致痛楚，当作了最好的“磨刀石”和“检测仪”！

　　哪条经脉在痛苦中彻底断裂，意味着其脆弱不堪，需要摒弃或重塑？

　　哪处窍穴在能量对冲中反应最为剧烈，意味着其潜力巨大，可以作为未来力量的核心枢纽？

　　那滴混沌炁滴在痛苦中如何运转，如何吸收散逸的能量来自我修复和补充？

　　无数纷繁复杂的信息，如同洪流般涌入他高度集中的意识中，被他那历经磨难、已然非人的心智快速处理、解析、吸收！

　　破而后立，不破不立！

　　他之前引煞入体，是第一次“破”。而此刻，承受这正反能量对冲后的毁灭性痛苦，是更深层次的“破”！是将旧有的、不适应新力量体系的脆弱根基，彻底打碎！

　　在这极致的“破”之中，他对于自身，对于力量，对于《道德经》中“反者道之动”的感悟，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深化、升华！

　　他甚至能隐隐感觉到，那滴黯淡下去的混沌炁滴，正在贪婪地吸收着体内因经脉断裂、气血溃散而逸出的最精微的生命能量和残存的煞气意念，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速度，重新变得充盈、凝实……

　　他跪在血泊之中，浑身浴血，颤抖不止，形如疯魔。

　　但他的眼神，亮如晨星，洞穿虚妄。

　　他正在用自己的身体和灵魂作为赌注，进行着一场前所未有的、破釜沉舟的豪赌！

　　赌赢了，海阔天空，力量重生！

　　赌输了，身死道消，万劫不复！

　　葬兵谷的迷雾依旧翻滚，厮杀仍在继续。而这绝地之中的核心，那血泊里的身影，正经历着最为关键、也最为凶险的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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