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传说中的“猫”

　　比赛后第二天。

　　当乌野高中的大多数学生还在睡梦中时，排球馆内已经响起了一声沉闷而有节奏的喘息。

　　北川圭正以一个标准的平板支撑姿势，撑在冰凉的地板上。汗水从他的额角滑落，滴在地面，洇开一小片深色的印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每一块肌肉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但他那双黑色的眼眸里，却是一片古井无波的平静。

　　“核心力量……是一切动作的根基。爆发力、滞空、平衡……所有的一切，都源于此。”

　　这是他前世的国家队体能教练，在他耳边念叨了不下千遍的话。对于一个将身体锤炼到极限的职业运动员来说，这些早已是刻入骨髓的常识。

　　可对于这具年仅十五岁、长期缺乏锻炼的孱弱身体而言，每一个最基础的动作，都是一场对意志力的残酷考验。

　　做完一组平板支撑，北川圭没有片刻休息，立刻转为侧向支撑，然后是臀桥、鸟狗式……他没有像普通高中生那样，一味地追求大重量和肌肉维度，而是用最科学、最高效的方式，从内到外地唤醒和重塑这具身体的运动机能。

　　这些动作在外人看来或许有些古怪，甚至略显滑稽，但只有北川圭自己知道，这套源自世界顶级运动康复和体能训练理论的组合，对于构建一个完美的排球运动员身体框架，有多么重要。

　　“吱呀——”体育馆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伴随着两个几乎重叠在一起的急促脚步声。

　　“我先到的！”

　　“不！是我！”

　　日向翔阳和影山飞雄像两只争食的雏鸟，一前一后地冲了进来，随即又因为谁先踏入球馆而争执不休。然而，下一秒，他们的争吵声戛然而止，两人都看到了那个已经浑身湿透，正躺在地上进行腹式呼吸调整的北川圭。

　　“北、北川君？”日向翔阳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北川圭缓缓坐起身，用挂在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汗，气息还有些不稳：“没多久。只是睡不着，就早点过来活动一下。”

　　就在这时，田中、菅原和大地队长也陆续抵达。看到早早就在训练的北川圭，前辈们都露出了赞许的神色。

　　“哦哦！很努力嘛，北川！”田中龙之介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结果北川圭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前辈，轻点……”北川圭苦笑着揉了揉肩膀，这一下差点让他刚缓过来的身体散架。

　　众人一阵哄笑，气氛顿时轻松起来，很快，部活正式开始。热身、对传、基础的接发球练习。

　　北川圭的表现，和他昨天给自己的定位完全一致——“理论王者，实践菜鸟”。他的传球手型标准得像教科书，但手臂力量不足，传出的球软绵绵的；他的脚步移动判断精准，总能提前出现在落点附近，但身体的爆发力和反应速度却跟不上，经常是眼睁睁看着球在自己面前落地，身体却来不及做出反应。

　　这种极致的反差，让月岛萤的嘴角，自始至终都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在他看来，北川圭就像一个蹩脚的演员，演着一出漏洞百出的戏。

　　“影山！再给我一球！”

　　练习中，田中龙之介朝着影山飞雄大喊。

　　影山眼神一凝，身体下沉，一个精准的背传将球送了出去。这是一个速度极快、弧线低平的快攻传球，是他认为最能撕开对手拦网的“完美一击”。

　　但田中却打得异常别扭。他习惯了大开大合的全力挥臂，面对这种需要抢时间点的快球，他的起跳和挥臂节奏完全对不上，最终只能勉强将球推过网。

　　“喂！影山！你的传球太低也太快了！”田中有些不满地喊道。

　　“是前辈你的挥臂太慢了！”影山毫不客气地回敬道，国王的偏执本色显露无疑，“我的传球没有错！你要做的，是配合我的传球！”

　　两人之间的火药味，瞬间升腾起来。就在这时，正在场边休息区补充水分的北川圭，仿佛自言自语般，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了一句：“其实……传球本身没有对错。但对于二传手来说，让攻手能以100%的力量扣出去的传球，才是最好的传球吧？”

　　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精准地投进了影山飞雄的心湖，影山猛地转过头，狠狠地瞪着北川圭。

　　北川圭却没有看他，只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看的那些世界级比赛里，顶级的二传手，就像一个精密的武器调度师。给需要速度的副攻手，送出撕裂空间的子弹；给需要力量和高度的主攻手，架设好能俯瞰全场的炮台。武器的用法不同，效果也不同。用最完美的方式，把最合适的武器送到最需要它的战士手上……这才是二传手的‘强大’吧？强行让炮台去发射子弹，感觉有点……本末倒置了。”

　　他这番话，没有指名道姓，却每一个字都敲打在影山的心上。

　　“让攻手100%发挥……”影山喃喃自语，他想起了国中时，那些追不上他的传球，最终对他彻底失望的队友们。

　　一旁的菅原孝支，眼神骤然一亮。他惊讶地看着北川圭，这个看似孱弱的一年级新生，竟然能用如此通俗易懂，却又一针见血的比喻，点出了影山最大的问题，也是二传手这个位置最核心的精髓。

　　“啰嗦！”影山飞雄涨红了脸，冲着北川圭吼了一声，但这一次，他的吼声里却少了几分底气。

　　他再次拿起球，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了田中龙之介。

　　这一次，他传出的球，速度依旧很快，但弧线明显高了一些，给田中留出了更多的助跑和挥臂空间。

　　“咚——！”田中龙之介的身体在空中舒展到极致，手掌结结实实地包裹住了排球，用尽全力扣下！

　　一声巨响，排球像一颗炮弹，砸穿了模拟拦网，重重地落在了对面的地板上。

　　“哦哦哦！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感觉！”田中兴奋地大吼，他甚至没注意到影山的改变，只当是自己找到了感觉。

　　但影山飞雄自己知道。他看着自己传球的双手，又瞥了一眼场边那个正在默默拉伸的北川圭，眼神中第一次出现了名为“动摇”的情绪。

　　这个家伙……或许，真的只是“看”比赛，就看懂了这一切？

　　训练在傍晚时分结束，泽村大地集合了所有队员，正准备做总结陈词。

　　就在这时，体育馆的大门又一次被猛地推开。

　　一个戴着眼镜、穿着运动衫的青年教师，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手里还挥舞着一张纸。

　　“大、大家！”来人正是排球部的顾问老师，武田一铁。

　　他扶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但脸上却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我、我联系到了！我终于联系到了！”

　　他激动地将那张纸高高举起，像是在展示一份战利品。

　　“我们和东京的音驹高中，约定好了！就在下个月的黄金周，进行一场练习比赛！”

　　“音驹？！”大地、菅原和田中三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那个传说中的‘猫’？乌鸦和猫的‘垃圾场决战’？！”田中龙之介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的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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