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寻找替罪羊

　　中午时分，日头正烈，小小的院落里挤满了人。

　　张峰靠在墙根阴影下，眉头紧锁。

　　他一遍遍盘算着可能延误的日期和上官的责罚，越想越是心焦。

　　就在这时，客栈那扇通往前面大堂的小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进来的不是客栈伙计，而是三名身着邕州府衙公服、腰佩朴刀的官差。

　　为首一人面色冷峻，目光如电，一进门视线便精准地锁定了穿着押差服饰、明显是头目的张峰。

　　张峰心里“咯噔”一下，立刻站起身，整了整衣袍，强自镇定地迎了上去。他认得那位首官差的服色，是州府里的班头，品级不高，但权柄不小。

　　“这位班头，不知有何贵干？”张峰拱手，脸上挤出一丝客套的笑容。

　　那邕州班头并未回礼，只是上下打量了张峰一番，声音公事公办，不带丝毫温度：“你便是押送这批流犯的头目，张峰？”

　　“正是卑职。”张峰心头不安更甚，“班头寻我，可是为了城门……”

　　班头直接打断了他，从怀中取出一面令牌，亮了一下：“奉府尊大人钧令，全城彻查城主公子遇害一案。所有昨夜至今晨滞留本城的外来人员，均需接受问询。你，还有你手下所有押差，即刻随我回衙门一趟，录一份详细口供，说明你们昨夜行踪。”

　　他急忙道：“班头明鉴！我等乃是公务途径此地，昨夜入住后便未曾离开客栈，驿栈掌柜和伙计均可作证。这些流犯更是被严加看管，绝无可能外出作案啊！您看，我们这行程紧迫……”

　　“张头目，”班头的眼神陡然锐利，“城主公子遇害，乃邕州头等大事！莫说是你们这等有公务在身的，便是过往的朝廷钦差，此刻也需配合调查！你口中的‘行程紧迫’，比得上缉拿杀害城主公子的凶徒要紧吗？”

　　他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这是府尊大人的命令，莫非你要抗命不成？”

　　他身后的两名官差同时上前半步，手按在了刀柄上，眼神不善地扫过张峰和他身后的押差们。

　　院落里的流放犯们吓得大气不敢出，纷纷低下头，生怕殃及池鱼。

　　张峰手下的押差们也面露紧张，看向张峰。

　　张峰额头渗出了冷汗，他知道再无转圜余地。

　　对抗地方官府，尤其是背负着如此重大案子的官府，绝对是自讨苦吃。

　　他咬了咬牙，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不敢！卑职万万不敢抗命！”他连忙躬身，“配合官府查案，乃是份内之事。”

　　班头扫了一眼那群惶惶不安的犯人，冷声道：“他们自然一并看管起来，没有府衙命令，任何人不得接触，也不得离开此地半步！

　　我会留人协助看守。张头目，这就请吧，别让上官久等。”

　　“班头，请。”张峰转过身，对那邕州班头做了个请的手势，脸色灰败，脚步沉重地跟着三名官差，走出了院子。

　　班头领着张峰走出院门，却突然在几步开外停住了脚步。

　　他猛地转身，那双锐利的眼睛像钩子一样盯住张峰，上下打量着他。

　　张峰被这突如其来的注视弄得心里发毛，脸上写满了茫然与不安。

　　“张头目，”班头的声音突然压低了，不再是方才公事公办的冷硬，反而带上了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我看得出来，你是真想赶紧带着你的人上路，不想在这邕州城多耽搁一刻，对吧？”

　　张峰一听，如同溺水的人抓到了浮木，急忙点头。

　　身子都不自觉地向前倾了几分：“班头明鉴！卑职确有公务在身，期限紧迫，实在是耽搁不起啊！您……您这话的意思是？”

　　他心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莫非事情还有转机？

　　班头嘴角扯出一抹没什么温度的弧度，眼神却更加深沉。

　　他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意思？意思就是，城主那位宝贝公子死的案子，闹得满城风雨，但这可不是头一遭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四周，确认无人注意这边的低语。

　　才继续道：“不瞒你说，类似这般离奇毙命的案子，城里这半年间已经出了三四起，死的都是有些头脸的年轻子弟。

　　衙门里查来查去，屁都没查出来！上官震怒，弟兄们个个焦头烂额。”

　　张峰的心猛地一沉，刚刚升起的希望瞬间变成了更深的疑虑。

　　班头看着他骤变的脸色，冷笑一声：“如今倒好，死的是城主的心头肉！天塌了！

　　府尊大人被城主逼得都快上吊了！这压力……嘿嘿，总得有人来扛吧？总得给城主、给满城百姓一个交代吧？”

　　他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你懂的”那种暗示。

　　缓缓道：“你们这帮人，来得可真是时候啊。一群外地来的流犯，本就是戴罪之身，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没有？

　　若是其中混着一两个穷凶极恶、胆大包天之徒，昨夜伺机溜出，犯下这滔天大案……嗯？

　　这说辞，是不是顺理成章？是不是最能安抚人心？是不是……正好解了这邕州府衙的燃眉之急？”

　　张峰瞬间明白了对方话语里那赤裸裸的暗示和几乎不加掩饰的意图——他们需要替罪羊，而自己押送的这群流犯，正是最“合适”的目标。

　　就在他内心激烈交战，脸色青白不定之时，班头似乎看穿了他所有的挣扎。

　　又慢悠悠地加了一句，声音轻得像毒蛇吐信：“张头目是聪明人。早点‘查清’案子，你们也能早点上路，不是吗？耽误了行程，上官怪罪下来是大事。

　　可若是协助邕州府破获了这等大案……说不定，还是功劳一件呢？”

　　张峰艰难地吞咽着，喉咙干涩得发疼。

　　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飞速在那群流放犯中筛选起来。

　　班头那意味深长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针尖刺在张峰背上。

　　他微微侧过头，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剩下气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指示：“张头目，既然是‘凶徒’，总得有个凶徒的样子。

　　城主公子身边也不是没有护卫，能得手的，绝非庸碌之辈。你手下那些人犯里……”

　　他顿了顿，眼神瞟向院子里那些惶惶不安的身影，“挑个身手利落些的，过往有些根脚的。

　　这样，案子‘结’了，城主那边，府尊大人那边，也才好信服，才好交代，你说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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