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素白的情感

　　洛扶桑在的房间光线极其昏暗。

　　时陌指尖动动， 光团在她掌心凝聚升起。

　　床榻瞬间被照亮了。

　　少女就这么安静地躺在那里。

　　“她只是睡着了，生命体征平稳得异常。”

　　今宿一迅速用灵力探查了一番，眉头微蹙，随即又舒展开，“小师侄不用担心，暂无性命之忧。”

　　他冲时陌安抚地笑了笑，

　　时陌闻言松了一口气，还想说什么，却被一只小手轻轻推了推。

　　今宿一低下头，“嗯？”

　　小姑娘在推他？

　　“小师叔。”

　　时陌仰头看向疑惑脸今宿一，小手又推了推。

　　“我们女孩子要说悄悄话了，小师叔不能听，要出去。”时陌眨着眼睛，义正言辞。

　　今宿一拽着时陌衣袖的手一点一点松开：“……”

　　看来有必要研究一下能临时改变性别的丹药了。

　　“知道了知道了。”

　　他悻悻摸了摸鼻子，一步三回头，不知道的还以为时陌又要出远门。

　　“师叔就在门外，和你大师姐一起守着，有事随时喊我们。”

　　“嗯嗯。”

　　时陌点头如蒜。

　　“咔嚓——”

　　房门被轻轻带上，室内恢复了安静思索。

　　时陌眼珠子转转，搬来一把凳子，放在床边。

　　她爬上去双手交叠放在床沿，托着小下巴，认认真真看向洛扶桑的睡颜。

　　“扶桑……我是时陌，我来看你了。”

　　你也会和我的师兄们一样，睡一个好长好长的觉，然后把以前忘记的事情，都想起来……吗？

　　时陌歪头思考。

　　是不是大家都要经历这样一次，她也会吗？

　　时陌脚脚晃了晃，想不明白，还是先不想了。

　　她要和洛扶桑多说说话，让她知道时陌来了。

　　“我来给扶桑讲故事吧。”

　　“从哪里开始讲呢？嗯……就从一片很大很大，像蓝宝石一样的湖泊开始吧……”

　　柔和的光晕里，小姑娘软糯的嗓音絮絮叨叨。

　　一个接一个童真的故事，飘向沉睡之人的耳畔。

　　是……谁在说话。

　　是时陌吗？

　　还有一只小小的温暖的手，正轻轻握着她的手……

　　是你吗，时陌？

　　一滴泪珠，毫无预兆从洛扶桑紧闭的眼角悄然滑落。

　　时陌看到了。

　　她停下讲述，拭去那滴泪。

　　“扶桑呼呼，不哭不哭……我在这里呢。”

　　可是，扶桑……你的泪好像越掉越多了。

　　一滴，又一滴。

　　时陌擦不完、接不完。

　　“……时陌。”

　　“嗯，我在的，一直都在。”

　　时陌连忙应声，小手握紧了洛扶桑微凉的手指。

　　“……小师妹。”

　　时陌：“嗯？”洛扶桑有小师妹吗？

　　001：“？”

　　……

　　洛扶桑。

　　她是被培养的，一把最锋利的刀。

　　“刀不需要感情。”

　　这是刻入她骨髓的第一则训诫。

　　“上！你不杀他，死的就是你！”

　　“一百个人，只能活一个，你，赢了。”

　　整整十年，洛扶桑厮杀在训练场。

　　她的世界是黑色，血色是她唯一的画笔。

　　她不能停，更不敢停，停下就意味着被淘汰，被抹杀。

　　她只想活。

　　后来，当她终于偶尔得以出现在阳光下，路过街巷。

　　迎接的却是。

　　恐惧，以及避之不及。

　　“离她远点！听说她身上沾了多少人命？真晦气！”

　　“你看她那双眼，死气沉沉的，看久了晚上要做噩梦！”

　　……没事的。

　　少女独自走在空旷的小路。

　　没有人喜欢洛扶桑，洛扶桑也不需要人喜欢。

　　不过。

　　她很快能逃出去了。

　　她已经自学将五种灵力掌握，一切事情都将有始有终……

　　而杀死他们，比想象中的更容易。

　　后来只听闻。

　　那一夜月黑风高，一声爆炸。

　　南疆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总部，自此消失。

　　洛扶桑没有回头。

　　踏过瓦砾与血污走了。

　　那时的她，尚不知道，自己奔赴的其实是另一场死亡。

　　可是……

　　既然命运注定她是失败，为何……还要将她指引来修真界？

　　洛扶桑自嘲。

　　每当站在尽头的终点，回望往昔，历史出奇相似。

　　一遍又一遍。

　　像一只与猫一同被关进笼子的老鼠，逃不掉。

　　洛扶桑的天更黑了。

　　但偏偏……在片永无止境的黑暗中，一抹素白闯了进来。

　　“小师姐，你好，我叫时陌。”

　　小女孩在她之后，被师尊带回了九玄宗。

　　“你们两个都是新入门的，不妨一起听课，为师来教你们最基础的。”

　　花曳对她们都很看重，也很关照。

　　第一次同学。

　　小师妹盯着纸页坐了一天，洛扶桑没有理会，也无心关注。

　　她们安安静静，互不打扰。

　　第二次同学。

　　小师妹拿起了笔，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第三次。

　　花曳终于想起该检查功课了。

　　“小陌儿，小桑桑，来，让为师瞧瞧你们有没有好好学习。”

　　“我不会写字。”

　　时陌的瞳孔黝黑，平淡无波。

　　就这么镇定的拿出一叠白纸，还有几个难以辨认的黑色圈圈。

　　一度让洛扶桑以为，她们是同一类人。

　　后来她才惊觉。

　　她错了。

　　错得离谱。

　　小师妹只是丢了情感，像一张白纸。

　　而她却是一张墨纸。

　　……

　　“嗯，小桑桑完成的很棒，小陌儿嘛……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呢。”

　　那天，师尊是这么说的。

　　也是自那次后。

　　师尊开始上手亲自教小师妹写字，念字。

　　教到后面。

　　几个师兄师姐也上手了。

　　有那么一瞬间，洛扶桑看着满屋子人，恍然了。

　　“笨蛋就是笨蛋，这都不会。”

　　“银秣，不许这么说你小师妹。”

　　而洛扶桑与时陌的关系，就这么在一次次学习相处中，一步步拉近。

　　从“小师姐，这是什么意思”到“小师姐，天冷，拉着我的手”。

　　是啊。

　　洛扶桑自从有了小师妹，爱笑了。

　　时陌给她的世界画上颜色，上出金色，上出希望。

　　可是小师妹，你呢。

　　素白的情感，到底有没有留下其他人的颜色。

　　“小师妹，你能体会到外界的乐与悲吗？”

　　“我知道你笑，是开心。”小师妹抬眸认真看向她。

　　是知道，她看到的。

　　“你呢？”洛扶桑靠近一步追问，那夜的风很冷。

　　卷起两人的发丝。

　　“……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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