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9章 丘、曹的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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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初,北京,紫禁城。

  深秋的寒风已然透骨,卷着皇城角楼的铜铃发出凄清声响。

  但比这风声更凛冽刺骨的,是一份由八百里加急驿马、自遥远的漠南西拉木伦河畔星夜驰送、最终被送至乾清宫御案之上的紧急奏章。

  这封奏章的送达,本应更早一些。

  但李定国接应丘民仰、曹变蛟等人退回西拉木伦大营后不久,黄台吉的反击就到了。

  他派阿济格率领那支奇袭笔架山两万余清军尾随而至,对西拉木伦发动了试探性进攻。

  黄台吉在获悉“卢”字旗兵马出现在辽西战场,更想起大战期间,宣府军屡屡在他腹地搞事捣乱,立刻生出了“来而不往非礼也”与试探一下现在漠南兵力虚实的念头。

  阿济格领命而来后,与李定国、赵德海以及新到的曹变蛟等人接连交战。

  此刻西拉木伦大营,除了原有的一万多卢家军骑兵,加上丘、曹带来的两万余明军,此刻大营总兵力接近四万。

  那些明军虽然战力参差,但据守营垒、摇旗呐喊、运输物资总能胜任,李定国等人凭借主场优势和卢家军的强悍战力,与阿济格周旋月余,终令其未能讨得便宜,反吃了一些亏,损兵折将不少。

  这时候,黄台吉也收到了漠北的情报,知道卢方舟已经大破喀尔喀三部,实际控制了漠北,甚至还有闲暇跑去封狼居胥后,长叹一声。

  知道已经错过了抄卢方舟后路的时机,遂下令阿济格退兵。

  战事稍歇,丘民仰、曹变蛟等人,才得以从陆续汇集的情报和溃兵口述中,拼凑出八月那场大崩溃相对完整的场景。

  在悲愤、痛心、耻辱各种复杂心情的交织下,两人立刻联名上奏。

  以曹变蛟亲历笔架山、杏山血战及突围所见,丘民仰在塔山的见闻与后期收拢的信息为基础,写就了这封奏章,将松锦惨败的骇人细节,首次相对完整地呈报给了朝廷。

  这封奏章抵达之日,便如同在已近干涸的油锅里投入了火星,紫禁城的天,仿佛真的要塌了!

  尽管自九月初起,关外便有零星不利消息传来,但兵部收到的情报始终语焉不详,或曰“大军被围,粮道吃紧”,或曰“与奴酋相持,互有攻防”。

  崇祯虽已心急如焚,连续多日召见内阁辅臣、兵部尚书,甚至急诏远在襄阳的杨嗣昌星夜回京商议,但内心深处,仍存着一丝侥幸。

  洪承畴老成持重,麾下十三万精兵,即便一时受挫,总不至于全军覆没吧?

  ……

  丘、曹二人的奏章中详细陈述了黄台吉如何趁虚绕后,奇袭笔架山,焚毁了粮草、截断了粮道命脉。

  曹变蛟如何率数千孤军死守,伤亡殆尽后突围,粮道断绝后,军心如何顷刻瓦解。

  洪承畴虽有心决意破釜沉舟决战、却被诸将畏战否决,最终定于八月二十一夜的突围。

  如何因大同总兵王朴贪生怕死、未至时辰便擅自溃逃,从而引发灾难性的雪崩效应。

  各镇总兵如何竞相奔命,致使十几万大军自相践踏,伏尸遍野。

  监军张若麟等文官如何弃军乘舟先遁。

  大量无组织的溃兵溺毙小凌河,尸塞水流,最终仅万余人随洪承畴退守松山孤城,外援尽绝……

  桩桩件件,触目惊心!

  一派胡言!”

  崇祯猛地将奏章摔在御案上,他赤红着眼低吼:

  “洪承畴身经百战,王朴虽骄横,怎敢擅自溃逃?

  再说,丘民仰和曹变蛟是怎么跑到漠南去了,安知不是二人构陷同僚为自己脱罪!”

  又过了两日,因为这件事情已经被二人揭穿,其他人再不敢隐瞒,各种消息陆陆续续汇总后,终于确认了二人奏章的真实性!

  讽刺的是,如果不是丘民仰和曹变蛟提前揭开这个盖子。

  按原本历史轨迹,崇祯要等到明年三月,松山彻底陷落之后,方能确知这场决定国运之战的最终结局。

  而此刻,这封奏章,却提前数月到了他的手上,打掉了京城上下所有人的侥幸。

  那些跑路的各镇总兵,回去后也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拼命想减轻自己的罪责。

  王朴虽然是首逃,但他在溃逃途中因部众争路自相践踏而损失惨重,最后仅率少量亲信逃回大同。

  回到大同后,他立即凭借多年贪墨克扣、结交权贵经营的人脉与财富,开始疯狂打点兵部和内阁中的官员。

  千方百计试图将“临阵先溃、引发全军崩溃”的弥天大罪,扭曲为“力战不支、且战且退、保全部分兵力”,甚至倒打一耙,暗示是其他部队先乱。

  吴三桂在王朴溃逃后,立即带着人马跟跑,他选择了向宁远方向突围。

  一路上,他不断收拢溃散的各镇兵马,或裹挟或强行收编,扩充自身实力。

  退回宁远后,他一面修缮城防、整顿军伍,一面则充分利用其家族长期镇守关宁所积累的政治资本与良好声誉,在京城运作。

  吴家善于交际,厚养幕僚,与不少京中不少清流言官、部院官员乃至内廷太监都有往来,他们在交往中馈赠丰厚,处事圆滑。

  因此,在许多人眼中,吴三桂是“忠孝两全、勇略兼备”的年轻俊杰,是辽西危局中难得的“柱石”。

  他出身辽东将门,父亲吴襄曾任辽东总兵,吴三桂年少时便袭职入伍,凭借骁勇善战与家族声望一路晋升,最终镇守宁远,成为明末辽东举足轻重的年轻将领。

  他不仅勇武之名早着,更因治军严整、屡次率关宁铁骑拒敌于关外,被时人赞为“少年老成、国之干城”,还有“白马将军”的雅称。

  传闻其每逢战事必乘白马,冲锋陷阵时衣甲鲜明、悍不畏死,这一形象在官场与士林间广为流传,连不少言官都曾在奏章中盛赞其“忠勇可嘉”。

  而作为宁远守将,前线军报需经他核查、汇总、加印方能上呈中枢。

  他便以此为合法理由,将各种不利消息或拖延、或过滤、或修饰,迟迟不形成能反映惨败全貌的正式报告。

  同时,通过秘密渠道,向京城不断传递经过精心改编、有利于自己的信息。

  如“关宁军虽经苦战,损失不小,但吴总兵临危不乱,收拢溃卒,力保宁远门户不失”、“奴酋虽暂逞凶,然关宁防线依然稳固,吴将军日夜巡防,人心渐定”……

  其手段之老练,与王朴的粗劣遮掩判若云泥。

  至于白广恩、唐通、马科等其他总兵,行径大抵与王朴类似。

  逃回驻地后首要之事便是动用一切关系捂紧盖子,对朝廷若有若无的质询,一律以“正在收拢残部、详情待查”含糊搪塞,绝口不提自己弃军先逃、致使大局崩坏之实。

  而蓟辽总督洪承畴,被困于松山孤城,音讯隔绝,更是不可能传递什么消息。

  彼时的大明,也只有远在西拉木伦河的丘民仰与曹变蛟,能揭穿松锦大战的完整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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