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前台幕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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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漕帮总舵,议事堂。

  “废物!一群废物!!”

  暴怒的咆哮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秦是非那张平日里总是带着风轻云淡的脸庞,此刻已完全扭曲,额角青筋暴跳,双眼赤红。

  一掌拍在花梨木桌案上,竟将那厚实的桌面拍得木屑四溅。

  堂下,跪着四五名管事,个个抖如筛糠。

  “全军覆没?!”秦是非声音冰冷,目光中更是喷射着杀人般的寒意:“我漕帮重金网罗的好手,连一个孤儿寡母都杀不掉,要你们何用?”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强迫自己冷静,但恐惧和愤怒却如同毒蛇啃噬心脏。

  好好的局面,竟被孙杵这愚蠢的莽夫一日散尽。

  作为漕帮二当家,孙杵是有便宜行事之权的,这也是这件事能够发生的根本原因。

  可这蠢货怎么都不想想,若是能随便将秦昊杀掉,在他来的路上自己就已经动手了,何须等到现在?

  只要一想到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已经被秦昊生擒,他的心里就懊恼的直薅头发。

  悔不该没有早点提醒不让手下乱来。

  孙杵知道的秘密太多了,一旦开口,漕帮乃至他背后的人都将震动。

  暗影覆灭,意味着秦昊的力量远超预估。

  商会同盟整合未完,无法形成经济钳制。

  最要命的是,他根本没做好与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县令全面开战的准备!

  孙杵这一倒,如同腰眼被捅了一刀,剧痛且被动。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腾的情绪,又向后摊开了右手。

  身后美俾见状立刻将那两个铁胆交给了他,死寂的厅堂响起“哗啦,哗啦”的沉闷声响。

  “你们怎么看?”

  秦是非在美俾揉着太阳穴之下闭上眼睛,询问的自然是站在堂下的孙文举和江书画两人。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之中皆是凝重。

  余国文捻须干涩道:“二爷,当务之急是弄清秦昊意图,以及孙二爷说了多少。”

  江书画也低声道:“其力量必须重估,实在没想到他竟然带着手榴弹来到淇县,这秦昊当真是不可轻估……”

  “哼!”

  秦是非一声冷哼,只是淡淡地斜了他一眼,都懒得搭理他。

  现在才知道?

  “我要对策!”

  余国文苦笑:“眼下太过被动,不宜和秦昊硬碰。或可一边隐忍加紧整合商会,一边探听虚实,尽早防范……”

  说话间向地上几人挥了挥手,那几人如蒙大赦,立即起身识趣地躬身退出。

  江书画立即接口道:“在下这就吩咐下去,让衙门里的人时刻盯紧秦昊……”

  话未说完就被秦是非冷声打断:“那你怎么就不知道秦昊还藏着手榴弹这种利器?”

  江书画一脑门子汗:“是在下疏忽……”

  此时不是追责的时候,所以秦是非只是闭上双眼没有作声。

  屋里一阵沉默,只有“哗啦哗啦”的声响惹人心烦。

  江书画此时心里烦闷无比,漕帮的人谁死都和他无关,他想要的是怎么把自己的投资拿回来。

  偷眼看了秦是非一眼,试探着问道:“二爷,盐碱地那边……”

  手里的铁胆微微一顿,秦是非陡然睁开双眼。

  霎时两股寒冷彻骨的目光直透过来,吓得让江书画把后面的话直接憋了回去。

  秦是非含怒咬了咬牙。

  以前秦是非还觉得江书画可用,此时是越看他越觉得其不堪,连提点他的兴趣都没了。

  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盐碱地已经断无翻盘的可能。

  再说,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关心他那三瓜俩枣?

  “滚!”

  越想越觉得气闷,再也没能忍住直接爆了粗口。

  江书画浑身一阵哆嗦,立即弯腰退了出去,再也不敢多看秦是非一眼。

  只是出门的时候,眼底的恨意一闪即逝。

  等他出去余国文提醒道:“二爷,此人还有用的到的地方……”

  “怎么他还能翻天不成!”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眼下还是该考虑一下孙杵留下来的烂摊子……”秦是非挥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他深知,倘若孙杵一旦把漕帮供出去,那第一个遭殃的是他,紧接着就会波及更多的人。

  不能再等,也不能空想。

  而且此时谁也指望不上。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气血,眼中闪过决绝与疲惫。

  “帮中事务暂由你来处理。我要出去一趟。”

  余国文一怔,脸色微变,看来二爷是顶不住压力了。

  当下躬身道:“是,二爷。”

  他知道,秦是非这是要去见那位真正的主事人了。

  当晚,夜色浓重。

  秦是非乘一顶不起眼小轿,在几名心腹护卫下,悄无声息折向城西的一处庄园。

  孙氏,祖籍淇县十数代,诗书传家,门生故吏遍布朝野。

  当代族长孙文举,官至前御史大夫,致仕还乡后深居简出,影响力却无人能及。

  他更是当今秦太后一脉的中坚,根基极厚。

  外人只知漕帮秦是非威风八面,却鲜有人知,漕帮不过是孙家摆在明面上的白手套。

  田产、赌船、私盐……真正的东家,却是这座深宅大院的主人。

  小轿在孙府偏僻侧门停下。

  早已有人等候,无声地引秦是非入内。

  廊腰缦回,庭院深深。

  灯笼光晕昏黄,照不亮远处假山亭台的轮廓,反添幽邃。

  秦是非放轻脚步,在这里,他不再是漕帮帮主,而是这座庄园主人眼中的草芥人物。

  他被引至一间书房外,窗纸上映出一个清瘦挺拔的伏案身影。

  “老爷,秦帮主到了。”

  “让他进来。”

  毫无任何情绪的平和声音传来。

  秦是非整理了下衣襟,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书房古朴雅致,满室书香。

  孙文举须发皆白,精神矍铄,眼神清明,正提笔临摹一幅字画。

  临摹的正是秦昊用柳体书写的《凉州词》。

  这幅字原本是秦昊写给独孤纵横作为生日礼物的,前些时日在永安被拍卖,没想到竟然到了这里。

  直到写完“古来征战几人回”这才搁笔。

  字体纲劲瘦硬笔力遒劲,已经和秦昊的字迹相差不大。

  秦是非这才上前躬身行礼:“小人秦是非,深夜叨扰老太爷,还请恕罪。”

  孙文举抬了抬眼皮,目光平静无波,却让秦是非感到无形压力。

  “嗯,这么晚过来,可是金水湖出了了不得的大事?”

  秦是非心头一凛,将孙杵被擒和自身的担忧,简明扼要又重点突出地禀报一遍。

  末了声音带上惶急:“……老太爷,那秦昊来者不善又非一般人可比。孙杵一旦开口,恐牵连甚广。小人进退失据,特来请教,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孙文举在墙边的太师椅上坐下,静静听着,脸上无表情变化,端起温茶呷了一口。

  令人窒息的沉默后,他才放下茶盏,目光重新落在秦是非脸上。

  眼神平淡却仿佛能穿透人心。

  “当初将漕帮交予你打理时,老夫说过什么?”

  秦是非额头渗汗:“老太爷教诲,要行事稳妥,顾全大局,勿轻易授人以柄……”

  “那你如今,做到了哪一条?”孙文举声音微沉:“孙杵是漕帮核心人物,落入敌手,一失。暗影轻易折损,暴露虚实,二失。商会整合迁延,反让秦昊抢占先机,三失。”

  每说一条,秦是非头更低一分。

  “秦昊不过一新任县令,你手握漕帮,背靠孙家,竟被他逼得自乱阵脚……”孙文举微微摇头,语气听不出喜怒:“你让老夫,有些失望。”

  “小人无能!请老太爷责罚!”

  秦是非噗通跪倒,以头触地。

  这是真实的恐惧。

  孙文举的“失望”,远比刀剑更可怕。

  孙文举看着他伏地的背影,眼神深邃,久久不语。

  片刻后,这才缓缓道:“起来吧。现在不是请罪的时候。”

  秦是非忐忑起身,垂手而立。

  “我且问你,如今一日过去,那秦昊可有任何动作?”

  秦是非一愣,想过之后答道:“并没有……”

  “既然这样,你慌什么?”

  秦是非额头冒汗:“孙杵……他知道不少……”

  “哼!”孙文举一声轻哼打断了他的话:“秦昊至今没有任何动作,说明他也跟你一样,没有做好准备,只要孙杵没有公开审理,一切都还有转圜的余地。”

  秦是非眉色稍松,但心仍在悬着。

  “秦昊此人……”孙文举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有些恍惚,“老夫倒不算陌生。”

  秦是非一怔。

  “他在武宁做代理知县时,搞的那个‘武宁新区’,颇有气象,老夫曾去过那里。”

  孙文举语气平淡,有些感慨:“当时爱才还起过招揽之心。”

  秦是非惊讶抬头,这是他第一次听说。

  “可惜,”孙文举语气转淡:“他是周煜的人。当时老夫就看此子心气极高,绝非池中之物……”

  “没想到,”孙文举目光变得幽深:“他不仅真成了天波杨府的女婿,更与独孤家联姻,加之其‘十国第一才子’的名头,深得李烨信重……的确不是你不能抗衡的。”

  秦是非听得心头震撼,他一直知道秦昊有背景,却不知深厚至此!

  这已不是普通的地方豪强能轻易撼动的了。

  “与其正面硬撼,甚至妄想武力除之,是取死之道,愚不可及……”孙文举淡淡看了秦是非一眼:“孙家立足数百年,靠的也不是匹夫之勇。”

  秦是非立即明白对方话里的敲打之意,意思是不想让他给孙家找麻烦,连忙低头称是。

  “老夫好奇的是,”孙文举话锋一转:“他来淇县时日也不少了,为何还未前来拜会。”

  此话一出,秦是非顿时精神一松,这表示孙家要从幕后走上前台了。

  孙文举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再度提点道:“在淇县这一亩三分地,是龙是虎都得盘着。我孙家历代积累的人脉、资源,岂是轻易就能动摇的?”

  “老爷子说的是。”

  秦是非心安了不少。

  “漕帮该做什么做什么,秦昊弄的永安新区可不是你们能比的,你的那点家当他还不放在眼里,想来他也不会轻易把你怎么样,真要到了撕破脸皮那一天,老夫自会出面。”

  秦是非大喜:“有老爷子这句话,属下定然不负所托!”

  “秦昊在乎的不是自己的声名、地位和财富,这些他一样不缺,所以才难以对付,”孙文举眯着老眼斟酌着措辞:“但是人就会有弱点,他既然这么看重那些贱民,那就在这上面多想办法。”

  秦是非眼睛一亮,一下子茅塞顿开:“属下知道了!”

  “嗯,明白就好,有一条需谨记:秦昊动不得……但是其他人可以敲打,我孙家有这个能力庇护你。”

  “是!”秦是非眼中凶光闪动:“忠义堂那些人,属下早就想清理了。”

  “不只是忠义堂,其他人同样如此。”

  孙文举语气平淡,说出来的话却霸道无比。

  秦是非更是大喜过望:“属下定当谨记于心!”

  孙文举淡淡扫了他一眼:“把你自己的屁股擦干净。孙杵知道的那些关于漕帮的脏事,该断的线断掉,该清理的清理掉……你知道该怎么做。我孙家,需要的是一个能做事之人,不是一个会引火烧身的麻烦。”

  这句话的敲打之意尤为明显,秦是非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忙躬身道:“是!小人明白!小人一定处理干净,绝不给孙家添乱!”

  “去吧。”

  孙文举挥挥手,重新起身走向书桌。

  “是!小人告退!”

  秦是非再行一礼,倒退着出了书房。

  直到走出庭院乘轿离开,这才回头望了一眼幽深的孙府。

  旋即,他挺直腰背,脸上重新浮现出惯有的阴鸷与狠厉。

  一双铁胆又哗啦哗啦的在手心转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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