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蒸汽曙光

　　永徽三年初春，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洗去了京城最后一丝残冬的寒意。太极宫御书房内，永徽帝破天荒正凝视着一幅巨大的《华国山河舆图》，手指在京畿与江南之间轻轻滑动。

　　案头堆叠的奏章旁，一方紫铜镇纸下压着两卷泛黄的图纸——那是先帝景明帝晚年命格物院秘密绘制的《蒸汽车舆图》与《水转大纺车改良图》。

　　陛下，格物院令苏清沅在外求见。内侍监总管李德全轻手轻脚地走进来，声音压得比往常更低。

　　这位新帝登基三年来，御书房的灯火常常亮至深夜，却极少召见工匠出身的臣子。永徽帝转过身，玄色常服上绣着的暗纹龙图腾在晨光中若隐若现。当苏清沅一身藏青色官袍步入书房时，这位年仅二十五岁的帝王正用银簪挑起图纸一角，目光锐利如鹰：苏爱卿，先帝留下的这两部图纸，你以为可行否？苏清沅伏地叩首，花白的鬓发微微颤抖。

　　作为大雍朝唯一的女格物院令，她执掌这个汇聚天下奇能异士的机构已逾十年，却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在御书房讨论蒸汽之力。回陛下，蒸汽车需精钢打造汽缸，水转纺车要改良传动齿轮，臣...臣需三年时间。三年太久。永徽帝俯身扶起她，指尖触到老人枯瘦的手腕，春耕之后，朕要亲赴格物院。三月初三，惠风和畅。

　　永徽帝轻车简从来到位于京城西南的格物院时，正撞见一群工匠围着个庞然大物争执不休。

　　青铜铸就的锅炉上还冒着白汽，十几个齿轮咬合的机械装置旁，穿粗布短打的年轻工匠正用炭笔演算着什么。这曲柄连杆的角度不对！梳双丫髻的少女突然将图纸拍在铁砧上，露出半截沾着机油的胳膊，昨日试车时，活塞冲程损耗了三成力道！她身旁的老工匠刚要反驳，却见李德全捧着明黄色的团扇转过影壁，顿时惊得跪倒一片。

　　永徽帝径直走到那台足有两人高的机器前，手指拂过发烫的锅炉外壳。少女方才的话还萦绕在耳边，他忽然想起三年前还是皇子时，曾在父皇书房偷看过《天工开物》的钞本，其中篇记载的水排鼓风装置，似乎与眼前这怪物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你叫什么名字？帝王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少女慌忙跪倒，青石地砖映出她倔强的侧脸：民女沈落雁，格物院学徒。抬起头来。永徽帝凝视着她沾着煤烟的脸颊，你说活塞冲程有损耗，可有改进之法？沈落雁没想到九五之尊竟会垂询一个女学徒，定了定神侃侃而谈：回陛下，可用曲辕代替直杆，再将飞轮重量增至三百斤，利用惯性抵消冲程损耗。

　　她随手捡起根木炭，在地上画出改良草图，线条间的灵动让永徽帝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年秋天，当第一片枫叶染红西山时，格物院的试验场传出震天欢呼。沈落雁设计的改良型蒸汽机成功驱动了四轮车厢，在铺设着木轨的试验道上跑出了每刻钟十里的速度。

　　永徽帝亲自登上这辆冒着白汽的铁家伙，看着两侧树木飞速倒退，突然放声大笑——那笑声惊飞了枝头寒雀，也让随行的文武百官心头巨震。传朕旨意！帝王的声音在风中猎猎作响，拨款百万两，命工部在京郊铺设十里铁路，限年内完工！消息传出，朝野哗然。

　　御史台的弹劾奏章雪片般飞入宫中，称蒸汽为不祥之物，恐动龙脉。永徽帝却将所有奏折留中不发，反而下旨将江南织造局所辖的三家作坊合并，由苏清沅亲自主持建造新式纺织工厂。

　　当永徽四年的桃花开满秦淮河畔时，第一座装有水力传动装置的纺织工厂在苏州府破土动工。与此同时，京城西郊外的试验铁路上，沈落雁带领工匠们正在调试新造的蒸汽机车。这台被命名为启明号的铁家伙比去年的原型机缩短了一半车身，锃亮的黄铜汽笛在夕阳下泛着金光。陛下，铁轨铺设已毕，请御驾试车！沈落雁摘下油污的皮帽，露出被汗水浸湿的发髻。

　　三个月来，她带着工匠们日夜赶工，终于在秋收前完成了这条十里长的铁路。永徽帝踏上铺着红毯的车厢，目光掠过铁轨旁肃立的群臣。保守派大臣们紧锁的眉头与年轻工匠们兴奋的脸庞形成鲜明对比，让他想起登基那日对天起誓的场景——当承先帝遗志，开万世太平。

　　此刻夕阳正沉，金色余晖洒在铁轨上，仿佛为华国铺就了一条通往未来的康庄大道。汽笛长鸣声响彻原野时，沈落雁看见年轻的帝王凭栏而立，玄色披风在风中扬起。

　　机车喷出的白汽与晚霞交融，在天际绘出壮丽的图画，恍惚间，她仿佛看见一个前所未有的时代正在这蒸汽与铁轨的交响中缓缓拉开序幕。江南的纺织工厂里，水力驱动的纺纱机已经开始运转；京城的铁匠铺中，工匠们正锻造着更长的铁轨；格物院的油灯下，沈落雁摊开新的图纸，笔尖划过之处，未来的轮廓渐渐清晰。永徽帝站在机车顶部，望着远方连绵的群山，手中紧握着那份由他亲笔批注的《格物院新政章程》，其中凡有技艺发明者，不问出身，皆可授官的条款，正随着蒸汽机车的轰鸣，传遍华国的每一寸土地。夜幕降临时，启明号完成了最后一次试车。当机车缓缓驶入站台，永徽帝转身看向苏清沅与沈落雁，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苏爱卿，沈姑娘，你们可知这蒸汽之力，将带破天荒们去往何方？两位女子相视一笑，眼中映着机车的灯火。远处的星空下，更多的工厂正在筹建，更长的铁路即将铺设，一个属于华国的蒸汽时代，正伴随着永不熄灭的创新之火，在古老的土地上燃起燎原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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