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4章

　　当嬴政来到石长老面前时，这位南诏长老只觉荒谬。帝王屈尊相求之事他并非首次遇见，南诏国君与列国君主皆曾如此。可如今在这陌生世界，竟有秦始皇亲自登门，实乃意料之外。

　　望着嬴政眼中复杂的神色，石长老恍若看见当年的自己。那为亲情所困的目光何其相似。你心有困惑。虽非鬼谷子，但石长老自信能解其忧。感同身受之下，他叹息道：是为亲情所困吧？

　　嬴政闻言激动颔首，石长老语气中的沧桑令他确信对方深谙此道。莫非子钺入宫乃鬼谷子安排？今日局面亦有其推手？

　　石长老未察其意，肃然道：若子女桀骜不驯，需以耐心化解。若双方皆不退让，必酿苦果。此言源自拜月教主之憾。嬴政却以为指其与子钺之事，追问道：那他的身世呢？

　　身世？石长老一怔，以为问的是石杰人往事。

　　石长老轻叹一声：“身为长子，理应严苛以待，但也不该冷落。”

　　当年那个少年，名为石杰人，

　　正是自己的长子啊。

　　“长子？”嬴政身形微滞，他想起嬴子钺，究竟何时才能算作长子？

　　唯有是阿房之子时，才会如此吧？

　　嬴政不由自主地看向嬴子钺。

　　嬴子钺却未理会他，只是悠然自得地饮着酒。

　　月色渐明，

　　拜月教主，自当赏月。

　　月面的斑驳纹路，正是拜月教主探寻奥秘的契机。

　　嬴政收回目光，嬴子钺依旧冷淡，但鬼谷子的答复已让他确信——嬴子钺，确实是他的长子。

　　嬴政心中暗喜，

　　可彼此之间的隔阂，又该如何化解？

　　“该如何是好？”嬴政低声叹息。

　　石长老看向他，看来秦王也如自己一般，为长子之事烦忧。公子扶苏，在李斯眼中……不过是个迂腐之人……

　　石长老道：“言传身教。”

　　嬴政一怔。

　　自己哪有闲暇做这些事？

　　“何必犹豫？”石长老喝道，他发觉嬴政竟有些优柔寡断，这究竟为何？

　　这可是未来的始皇帝，

　　本该杀伐决断，

　　如今怎会如此？

　　究竟是谁，

　　让嬴政变成这般模样？

　　石长老一时不解。

　　他索性掏出一把南诏国的辣椒末，

　　“吃！”石长老道。

　　每当他踌躇不定时，便用极致的感官刺激来压制内心杂念，

　　比如剧痛、

　　极苦、

　　辛辣……

　　以此转移注意，

　　让自己变得果决。

　　嬴政伸手蘸了一点辣椒末，放入口中。

　　这……

　　他瞳孔骤然一缩，辣，前所未有的滋味席卷而来，

　　舌头乃至整个口腔都被灼烧般刺痛，

　　一时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股辛辣。

　　石长老缓缓道：“记住，若不知如何决断，便先别妄动，以免出错。”

　　“寡人明白了。”嬴政点头，暗叹此人无愧鬼谷子之名，

　　言传身教，果然高明，

　　一句话便让他铭记于心。

　　“不错。”石长老打量着嬴政，一个从未尝过辣椒之人，初次接触这般滋味，本该惊慌失措，

　　可嬴政虽面色骤变，却始终镇定自若。

　　实在令人惊叹。

　　“先生，请随寡人回宫。”嬴政发出邀请，自然也未落下真正的鬼谷子老冥：“北冥子前辈，也请同行。”

　　最后，他看向一旁的北冥子，道：“这位高人，不如一同前往。”

　　嬴子钺沉默不语，

　　嬴政望向他，一时不知如何面对。

　　即便嬴子钺并非阿房之子，嬴政仍对他心怀愧疚，

　　更何况如今确信他是阿房之子？

　　嬴政只得叹息。

　　石长老颔首：“请！”

　　伪装成老冥的鬼谷子亦点头。

　　化作老鬼的北冥子，同样应允。

　　去看看吧，

　　想必会很有趣。

　　与此同时，

　　嬴政提前派遣黑冰台武士返回王宫，将这一喜讯告知阿房。

　　嬴政携鬼谷子与北冥子返回王宫，文武百官肃立其后。大秦一统在即，得此二人相助，霸业更添胜算。

　　嬴政执鬼谷子之手，同登赵高备好的王驾。

　　那位便是鬼谷先生吧？百官中有人低语，众人望向石长老身影，皆叹其气度非凡，面对秦王仍从容自若。

　　鬼谷先生，日后还望指点。冯去疾策马近前，向石长老拱手。

　　先生博通古今，恳请赐教。王绾亦附和道。

　　群臣纷纷施礼，皆欲攀附这位未来朝堂支柱。石长老漠然以对——这些赞誉本就不属于他。

　　嬴政与赵高暗中观察，见其面对称颂竟无半分动容，愈发惊叹：真乃世外高人，超脱凡俗。

　　赵高目光转向老冥，却见其面含笑意，不由愕然。鬼谷子与北冥子齐名，未受赞誉者竟不恼反喜？此等胸襟，令李斯等人自愧弗如。

　　嬴政忽觉不妥，自己因鬼谷子透露嬴子钺身世而厚此薄彼，当即向群臣递去眼色。

　　北冥前辈同样功参造化。大臣们忙围拢老冥身侧。

　　老鬼闻言点头，毕竟身旁确是北冥子本尊。

　　前辈之能，绝不逊于鬼谷先生。众臣自以为揣摩得当。

　　老冥骤然变色：北冥子岂配与老夫并论？尔等眼盲乎！

　　而真正的北冥子含笑颔首：诸位慧眼，但说无妨。

　　“看吧，你们这话让他脸色都变了，分明是高兴得很。”

　　老鬼笑眯眯地说道。

　　老冥沉默不语。

　　几位大臣交换眼神，暗自思忖：鬼谷子深得大王青睐，往后他们哪还有机会请教？倒是北冥子，或许机会更多。

　　想到这儿，大臣们又压低声音议论起来。

　　“北冥子前辈，鬼谷子怎能与您相比？”

　　“正是，区区纵横家不过两人，而您的道家才是真正不凡。”

　　“道家人才济济，方显真章。”

　　“在我们看来，您比鬼谷子强出百倍。”

　　老鬼一脸得意。

　　老冥终于听不下去，冷声喝道：“住口！”

　　一股寒意骤然袭来，大臣们浑身发抖，不敢再多言。

　　众人心中惊诧：这位高人竟如此大度？贬低鬼谷子来抬高他，反倒惹他动怒？实在罕见。

　　赵高目睹此景，暗自叹息：“我不及也。”

　　李斯同样默默感叹：“我不及也。”

　　……王驾之上。

　　嬴政观察着石长老（鬼谷子）与老冥（误认的北冥子），心中感慨：世外高人果然不同凡响，心胸非俗世可比。

　　鬼谷子对他人的赞誉毫不在意。

　　北冥子却因赞誉不悦，若有人贬低鬼谷子来奉承他，更会勃然大怒。

　　嬴政暗想：这才是真正的世外高人，大秦能得两位，何其幸也？

　　“鬼谷子先生，您可了解拜月教？”嬴政主动开口询问。

　　赢子钺是鬼谷子安置在王宫的，原本默默无闻，却突然成了拜月教教主。黑冰台竟查不出半点线索，想来唯有鬼谷子知晓内情。

　　果然，石长老叹息：“悔不当初啊。”

　　嬴政心头一震——拜月教果然与鬼谷子有关！

　　他早觉得鬼谷子不会放任赢子钺不管，定是暗中传授了什么。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先生，请直言。”嬴政催促道。

　　嬴政目光沉静地注视着石长老，眼中却暗藏急切。在他心中，赢子钺阴差阳错成了他与阿房的孩子，因此对其身上的秘密愈发关注，尤其是拜月教的来历。

　　石长老长叹一声：“若父亲忽视儿子，儿子或许能忍受外人的冷眼，却无法承受父亲的漠视。于是，他变了！”

　　石杰人因感受不到父爱，便认定世间无爱，最终性情大变，舍弃原名，以深不可测的拜月教主身份重现世间。

　　“原来如此。”嬴政微微点头。

　　鬼谷子已道明缘由，想必一切皆在其预料之中。比如，鬼谷子教导赢子钺后，发现其父（即嬴政自己）未给予足够关爱，导致子钺成为拜月教主。

　　嬴政叹息。他早知赢子钺心中有座难以融化的冰山，本需时日慢慢化解，却因籍孺之事，让这冰山愈发冰冷。

　　王宫门前，阿房夫人静立等候，手中捧着亲手制作的糕点。她眉宇间藏着心事，正思量着该如何向鬼谷子请教。

　　远处传来銮驾声响，嬴政远远望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冷峻的面容突然浮现异样神采。这般变化被石长老尽收眼底，他暗自诧异——史书记载中冷酷无情的帝王，竟会因一名女子动容？

　　老冥与北冥子交换眼神，彼此心照不宣。阿房的存在确实改变了嬴政的命运轨迹。在原本的时空长河里，这位帝王终其一生埋首案牍，最终拖垮了身体，致使强盛的帝国顷刻崩塌。这是多位隐世高人共同推演的结果。

　　你此番用意何在？北冥子低声询问。

　　老冥抚须而笑：不过是想让迷途的孩子认祖归宗。但需先看看其父母品性如何。

　　北冥子意味深长道：此事能瞒多久？

　　话音未落，老冥突然正色：那位石长老的修为，不在老夫之下。

　　銮驾之上，嬴政正欲开口，却被石长老抬手制止：不必多言，老朽已有答案。

　　先生尚未听寡人所问...

　　天地至理，殊途同归。石长老目光如炬，关键在于，陛下要成为怎样的人。

　　嬴政瞳孔微缩，只见老者继续道：陛下注定要成为千古一帝。

　　寡人...当真可以？

　　岂止可以。石长老语气肃穆，您将开创前所未有的伟业，书同文，车同轨，功绩照耀万古。后世君王，皆当以您为楷模。

　　微风拂过宫墙，黑龙旗猎猎作响。石长老的预言如同惊雷，在年轻的秦王心中激起万丈波澜。

　　嬴政听闻石长老讲述后世之事，面上虽不动声色，心中却泛起涟漪：先生言重了。

　　石长老神色郑重，目光坚定：大王，老夫所言句句属实。

　　嬴政沉默片刻。如今大秦仅剩楚、齐两国未灭，更有蜀山仙剑派相助，一统天下指日可待。然而...

　　寡人尚有一事未决，子钺之事当如何处置？

　　从鬼谷子处得知，子钺确是他与阿房之子。但这孩子心中似有坚冰，始终难以亲近。

　　石长老暗自叹息。他注意到子钺与石杰人愈发相似，若任其发展，恐将成为新一代拜月教主。想到此处，他沉声道：唯有以爱感化。

　　切记，万不可与之敌对。其力量非凡世可敌，纵有百万雄师亦难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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