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戮力同心

　　“大人，属下愿往！”景石上前作揖。

　　“你是…？”苏遥有些记不起名字。

　　“属下原在咸阳御史台大牢当差，经陆大人引荐，为先秦石磊将军麾下参军。”景石说道。

　　一阵大风吹来，众人掩面，苏遥沾满污血的手揉了揉眼睛，“我好像忆起来了，听说平舆守城之战，你帮石磊出谋划策不少，再后来十国合纵攻破都城，那帮人都坐船跑了，把你们留了下来。”

　　“苏将军记忆超群。”景石作揖。

　　“你可有家人牵挂？”苏遥问道，“村内现在危机重重，很可能有去无回。你可清楚？”

　　“陆大人、苏将军。”景石正色道，“秦人皆以上阵杀敌、死战沙场为荣，今日区区传信之事，何足挂齿？在下无有家人，亦无牵无挂，愿意上前。”

　　“这是一片看不见烽火的战场。”思云语重心长，“秦人皆勇，无论是眼所能见、或是不能见，皆以杀死敌为荣、护百姓为誉。”

　　景石点点头，转身跨上一匹战马。

　　“驾！”随着一声马嘶，向村庄深处驶去。

　　“秦将风骨，名不虚传。”苏遥看着景石远去的背影，喃喃说道。

　　又过一日黄昏。

　　村门口已遍地尸首，村民和旅人发现这些将士来真的，妄想冲出村外的主意少了许多。

　　“咳咳咳…”苏遥重重的咳喘了几声，一口血沫吐了出来，呼吸急促，眼中布满血丝。

　　“苏将军，你还好吧？”思云上前问道。

　　“我…无事。”苏遥吃力的摇了摇手，身体沉重，双手死死的抓着长戟才能勉强站稳。“或是这一日夜，杀这些疫症者颇费体力，有些疲累…眼神也有些模糊。”说罢，使劲揉了揉双眼，抬头向远处望去。

　　一双眼睛已近乎血色，黑眼珠也变得灰白起来。

　　“苏将军？”思云吓了一跳，“怎么会这样…？”

　　“他也被感染了。”无痕轻声说道，“除了体液，近距离接触亦可能感染。”

　　“你是说，他甲胄上、手上那些血污…？”思云下意识的后退两步。

　　“很有可能。保持安全距离。”

　　“陆大人，你在何处？”苏遥声音嘶哑起来，“我怎么看不见你们，还有我的弟兄们…你们都在哪…？快来，快来扶我…咳咳咳。我、我有点冷…”

　　说完，苏遥又沉沉的咳嗽几声，身体如有千斤，重重的倒了下去。

　　“哐啷”一声，长戟坠在一旁。

　　“老大？”“老大累倒了，快去帮帮他。”众人正想靠前。

　　“且慢！”思云大声吼道，“苏将军可能中了疫症，都离他远些！”

　　“什么…？连老大也染上怪病。”“我等如何是好。”“弟兄们，老大都倒下了，不如我们逃吧。”众兵士开始恐慌起来，议论之声愈大。

　　“万万不可！”思云跃上草垛高处，大声呼喊，“诸位将士，疫症就是敌军，敌军未除，就算主帅战死，其余人等，亦可上阵杀敌，建功立业！我，陆思云，携夫人，与诸位同往！”

　　“陆大人，您这是何苦？这疫症看不见摸不着，如何能够战胜？”“是啊，村里医者束手无策，一样被疫症者咬伤。”“只要我等跑了，没人知道深云村发生了什么，还不是天下太平。”“对对，这不过是一场可怕的噩梦，只要逃出去了，一切就会恢复往日。”“大人，带我等一起出逃吧，别管这破村子了。”“是啊大人，我们一起逃吧！”众人纷纷谏言。

　　“绝对不可！宁可我等全部战死此处，也不能让疫症蔓延！敢有畏战者，以大秦律例论斩！”思云斩钉截铁。

　　“若大人执意如此，我等无话可说。”“大人英武神勇，但倘若我等皆出逃，您一人也不能奈我们所有人何。”“求大人放过我等。”“求大人放一条生路，不然，我等只有与大人为敌。”“不要听信他一人之词，人各有志，大人不可强求！”“旧秦已逝，哪来的大秦律例。大人，还是保命要紧啊。”

　　众人纷纷呼吁，军心动摇，逃跑言论甚嚣尘上。

　　“可恶，你们难道都是畏战鼠辈？！疫症一日不除，我等一日不退！”思云呵斥。

　　“怎么办，还听他的吗？”“整个村子都成行尸走肉的坟地，还守的住吗？”“管不了那么多，走为上策。”兵士间窃窃私语。

　　眼见军心不稳，整个大军危若累卵，再来一阵风吹草动，便能惊散所有人。

　　江汐月突然挺身而出，来到思云身边，眼神坚定、声如磐丝。

　　“诸位，我乃先秦兵部尚书江虎之女江汐月。我知今日危难，疫症之事前所未闻，我与你们一样害怕。只是这疫症，若不限制于此，便会蔓延天下，祸殃无数。大秦将士，素来以天下为己任，死战存国、兵部本职，虽然旧秦已逝，但诸位风骨犹存！今日， 我与夫君死战此处，诸位将士若要离去，我等无力阻拦，只求我夫妇二人战死后，帮我二人敛装，送回都城，告慰生人。我和夫君，在此拜谢。”说罢，江汐月泣不成声，朝众人缓缓叩首。

　　“汐月…你这是何苦…？”思云眼鼻一酸，连忙抱着江汐月，只是江汐月心意已决，接连叩首，直到头皮血流，依然不肯抬头。

　　“汐月，我与你一道。”说罢，思云也跪了下来，“求诸位，助我一臂之力！”

　　“大人、夫人，你们这是…？”“夫人情深义重，我等钦佩。”“男儿膝下有黄金，大人折煞我等。”“陆大人和夫人尚不惧死，我愿意留下。”“为守住疫症，甘愿赴死，大人和夫人乃我辈楷模！”“秦军将士绝非孬种，我愿意一道！”“对，我也愿意留下，共赴疫难！”“对！我也愿听大人调遣！”

　　众人看见思云和江汐月如此团结谦卑，不少兵士潸然泪下，一时间血气澎湃，士气高涨。

　　“我们夫妇二人，谢过诸位。”江汐月喜极而泣，挂着泪珠的脸上扬起一丝笑意。

　　“报！”远处，景石策马来到村口，气喘吁吁禀道，“发现千余疫症者，正向村口走来！请陆大人和苏将军定夺，布置防线！”景石说完抬头，却见只有陆思云一人。

　　“景石虎胆，乃秦将楷模！这一日夜，在村内可有看到孙里长？”思云问道。

　　“孙里长和家眷已殒命家中…村内四处血污，疫症者潜伏多处，危险无比，幸亏战马神速，才摆脱许多纠缠。幸存的村民，听到传信后也纷纷闭门不出。”景石飞快说道，“对了，陆大人，苏将军在何处？”

　　“苏将军不幸染疫，生死不明。当前村口镇守，由我指挥。”思云说罢，指了指远处倒地的苏遥。

　　景石惊讶望去，“难不成，苏将军也…？”

　　思云轻轻点头，举起了机械弩。

　　“陆大人，在下过去看看，确认后再动手不迟。”景石心生怜悯，跑到苏遥身边。“苏将军，快醒醒，醒醒！”

　　苏遥喉咙发出模糊不清的声音，“咕噜-”，一边伸手想去够着些什么，眼睛已经一片混浊。

　　景石握住苏遥伸出的手，“将军可还有命令？”苏遥费劲的挣扎起身，景石见状连忙搀扶。

　　“呜呃-！”一声闷响，苏遥突然张嘴，咬中景石手臂，瞬间撕扯下大块皮肉。

　　“啊-！”景石疼的大叫起来，抽出腰间佩刀，朝苏遥面门刺去，却见苏遥起手挡下，佩刀直接贯穿掌心，未刺中头部。

　　苏遥再次咬来，只是这次咬中的是景石脖颈，瞬间血流如注。

　　“放、放箭！快放箭！”周围兵士恐慌，手中箭矢倾泻而出，只是苏遥头戴铁盔、身穿甲胄，大部分箭矢皆被弹开，偶有几支刺入甲胄缝隙，但完全无法阻挡苏遥动作。

　　“啊-呜-！”苏遥将景石的尸身扔到一旁，张开血盆大口朝周围兵士扑去。

　　眼见一个兵士已经吓得不能动弹，千钧一发之际，“砰-”一记闷响，思云闪身出现，一掌打退苏遥好几步。

　　“后撤！他已不是你们的苏将军，而是身染疫症的鬼将军！”

　　“大…大人！村内千余疫症者，已经冲来了！”兵士惊慌喊道。

　　不远处，无数游荡的疫症者已经清晰可辨，它们当然也看到村口的兵士，正加速朝众人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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