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长孙无垢

　　虞战和长孙无垢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地爬上了河岸。

　　刺骨的寒风一吹，湿衣服紧紧贴在身上，更是冷得如同掉进了冰窟窿！

　　两人嘴唇发紫，牙齿不住地打颤。

　　“快……快找个地方……生火……烤烤……”

　　虞战声音颤抖地说道。

　　幸运的是，没走多远，前方就出现了一个看起来规模不小的镇子。

　　然而，奇怪的是，镇口却一片混乱！

　　许多百姓拖家带口，背着大包小包的行李，神色仓惶地从镇子里往外跑！

　　如同逃难一般！

　　有人还在大声嚷嚷着：

　　“快点！记得把被子也带上！那伙天杀的流寇就要过来了！”

　　虞战闻言，眉头一皱！

　　他一把拉住一个正匆匆往外跑的中年汉子，问道：

　　“这位大哥！你们这是怎么了？什么流寇？”

　　那汉子一脸焦急，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

　　“哎呀！你还不知道吗？北面来了一大股流寇！听说有好几万人呢！嚷嚷着要去打洛阳京城！”

　　“眼看就要路过咱们这儿了！不跑等着被抢光杀光啊？快松开！别挡道！”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打京城？呵呵......”

　　虞战看着四散奔逃的人群，不由得冷笑一声，摇头低语道：

　　“洛阳城城高池深，有三千精锐府军驻守！”

　　“城中百万人口，紧急时刻，青壮组织起来，随随便便也能拉出十几万人马！”

　　“就凭一群乌合之众的流寇，也敢去打京城？”

　　“简直是痴心妄想！送死还差不多！”

　　他对这种谣言造成的恐慌嗤之以鼻。

　　不过，眼下这混乱的局面，对他们来说，倒是个机会！

　　不一会，整个镇子几乎跑得空空如也！

　　街道上一片狼藉，散落着各种来不及带走的杂物，家家户户门窗大开，如同一座鬼城。

　　“正好！”

　　虞战看着这空荡荡的镇子，反而松了口气！

　　“现在，这镇子就是咱们的了！走！找个地方，生火！烤衣服！找点吃的！”

　　他拉着长孙无垢，快步走进镇子，一眼就看中了一家门脸最大的饭馆。

　　他也不客气，抬脚“哐当”一声，就把虚掩着的店门踹开了！

　　店里果然空无一人！

　　灶台还冒着一丝余温，笼屉里居然还剩下几个已经冰凉僵硬的馒头和一些咸菜。

　　“快！先吃点东西垫垫！”

　　虞战拿起一个硬邦邦的馒头，递给身边依旧抖得厉害的长孙无垢。

　　直到这时，他才仔细看向小丫头。

　　只见她小脸冻得青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浑身湿透的衣服紧紧贴在瘦小的身体上，显得格外可怜。

　　可她却紧紧咬着牙关，硬是一声不吭，只是默默地接过馒头，小口地啃着。

　　“你……”

　　虞战心里莫名地一软，带着几分责备又有几分无奈地说道：

　　“都冻成这样了，也不吱一声？要是冻出病来怎么办？”

　　长孙无垢抬起湿漉漉的睫毛，看了他一眼，声音微弱地回答：

　　“我……我不想……让你担心……”

　　“嘿！你这小孩……”

　　虞战一时语塞，心里却有些触动。

　　他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许多：

　　“年纪不大，倒是挺懂事。”

　　“但冻坏了就是冻坏了，该说就得说！”

　　“记住了，以后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大人！”

　　“知道吗？”

　　长孙无垢乖巧地点了点头，但随即，又小声地反驳了一句：

　　“我不是小孩了……”

　　“哈哈！”

　　虞战被她这倔强的样子逗乐了，一边开始动手拆店里的桌椅板凳，准备生火，一边笑道：

　　“都是这样！每个小孩都不想被当小孩！”

　　“等你真正长大了，变成大人了，你才会知道，能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孩，是多么快乐的一件事！”

　　他手脚麻利地用火折子点燃了一堆木柴，熊熊的火焰立刻升腾起来，驱散了周围的寒意，也映红了两人冰冷的脸庞。

　　“暖和多了吧？”

　　虞战搓着手，感受着久违的暖意。

　　他开始动手解自己湿透的衣服，同时对长孙无垢说道：

　　“你也赶紧把湿衣服脱了烤烤！”

　　“这么穿着，非得得风寒不可！”

　　“不行！”

　　谁知，长孙无垢却猛地向后缩了一下，双手紧紧护在胸前，小脸涨得通红，声音虽然微弱，却异常坚定：

　　“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不能在你面前脱衣服！”

　　“噗嗤——！”

　　虞战看着她那一本正经、如临大敌的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女人？哈哈哈哈哈！你顶多算个女娃娃！毛都没长齐呢，还女人？”

　　“在我眼里，你跟我那调皮的小外甥女没啥区别！快脱了烤烤！别磨蹭了！”

　　“那也不行！”

　　长孙无垢倔强地摇着头，紧紧裹着湿衣服，挪到火堆旁边，只肯伸出小手和穿着鞋的脚靠近火焰取暖，死活不肯脱衣。

　　虞战见她态度坚决，也不好强求，只好无奈地摇摇头，自己把上衣脱了，露出精壮的上身，开始烘烤。

　　这时，他手臂上那道被冰划开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让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的伤……”

　　长孙无垢一直偷偷观察着他，立刻发现了他的异样，小声地问道：

　　“你有药吗？”

　　虞战这才想起伤口。

　　他在自己那件湿漉漉的内衬口袋里摸索了半天，终于掏出了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瓷瓶。

　　这瓶子居然没进水。

　　“药？有啊。”

　　虞战晃了晃瓶子，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故意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

　　“不过，这可不是治伤的药。这是毒药！吃了能让人昏睡不醒的蒙汗药！厉害着呢！”

　　这瓶药，还是之前瘦猴给他的，说是“行走江湖，必备良药”。

　　虞战觉得这玩意儿说不定哪天能派上大用场，所以一路上宁可扔掉沉重的盔甲部件，也没舍得扔它。

　　长孙无垢睁大了眼睛，看着那小瓶子，似乎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

　　虞战把药瓶收好，继续烤火。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开始没话找话：

　　“对了，聊了半天，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我叫李复。”

　　“我叫无垢。”

　　小丫头低声回答。

　　“无垢？吴小妹？好名字！”

　　虞战随口应道，伸手想去拿另一个馒头，不小心又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嘶”了一声。

　　“我不姓吴。”

　　长孙无垢小声纠正道，目光关切地看着他流血的手臂。

　　“名字和姓是两回事……你的伤口……真的不要紧吗？要不……我帮你包扎一下？”

　　“没事！小伤！”

　　虞战摆摆手，继续开着玩笑：

　　“你不姓吴？那姓什么？难道姓‘有’？‘有’小妹？哈哈哈哈！哎呦……”

　　笑得太厉害，又扯到伤口了。

　　长孙无垢看着他龇牙咧嘴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说道：

　　“我姓长孙。名叫无垢。”

　　“哦，长孙无垢啊……什么？！”

　　虞战漫不经心地重复了一遍，突然，他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浑身猛地一僵！

　　手里刚拿起的馒头，“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猛地转过头，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死死地盯住眼前这个瘦小、狼狈的小丫头，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而变得尖锐结巴起来：

　　“你……你说你叫什么？！长……长孙无垢？！”

　　“是……是‘长’子嫡孙的‘长孙’，‘绝无污垢’的‘无垢’？！”

　　长孙无垢被他这剧烈的反应吓了一跳，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是啊。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写法？”

　　“我……我当然知道！”

　　虞战心中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盯着眼前这张还带着稚气、因为寒冷和惊吓而苍白的小脸，试图从上面找出一丝未来那位“千古贤后”的影子！

　　“长孙无垢……唐太宗李世民的皇后！中国历史上鼎鼎有名的贤后！武则天的婆婆！我靠！我竟然……竟然救了未来的大唐皇后？！”

　　无数念头，如同走马灯般在他脑海中飞速闪过！

　　他需要最后确认一下！

　　“你……”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声音依旧带着一丝颤抖地问道：

　　“你哥哥，是不是叫长孙无忌？”

　　“是啊！”

　　长孙无垢眼睛一亮，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你认识我哥哥？”

　　“不！不认识！”

　　虞战连忙摇头，心中却已经确定无疑！

　　“我只是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确实不认识此时的长孙无忌。

　　虽然他给过长孙无忌银子，但当时只是奉命行事，并不清楚对方的真实身份，只以为是接济一个罪犯。

　　确认了眼前小丫头的身份后，虞战再看她的眼神，就完全不一样了！

　　之前是一种对可怜小孩的怜悯和照顾，现在却夹杂了一种极其复杂的……

　　好玩？好奇？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他看着长孙无垢小心翼翼地啃着馒头，看着她冻得通红的小手，看着她因为自己注视而微微脸红、低下头的模样……

　　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楚楚可怜、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小丫头，与史书上那个“母仪天下”、“深明大义”、辅佐李世民开创“贞观之治”的一代贤后联系起来！

　　“历史……真他娘的神奇啊……”

　　虞战心中暗自感叹。

　　这时，长孙无垢似乎想起了什么。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将一直乖乖等在外面的玉山飞练牵了进来。

　　“你把它牵进来干什么？”

　　虞战一愣，

　　“这是人住的地方。”

　　“它救了我们。”

　　长孙无垢回过头，看着虞战，眼神清澈而认真：

　　“我们应该对它好一点。”

　　说着，她找来一块破布，开始仔细地为玉山飞练擦拭身上湿漉漉的毛发和泥污，又找来一些干净的草料和清水，喂给它吃。

　　动作轻柔，眼神专注。

　　虞战没有阻止，只是静静地看着。

　　他看着这个未来的皇后，像个普通的农家女孩一样，细心地照料着一匹马。

　　一种奇异的感觉，在他心中弥漫开来。他看得有些出神。

　　长孙无垢似乎感受到了他专注的目光，脸颊微微泛红，有些不自在地低下头，没话找话地问道：

　　“它叫什么名字？”

　　“玉山飞练。”

　　虞战收回目光，答道：

　　“它流的汗都是白色的，像玉一样，所以叫这个名字。”

　　“才不是呢！”

　　长孙无垢一边用布擦拭着马脖子，一边小声反驳道：

　　“我刚才给它擦汗了，明明是透明的，根本不是白色的……”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孩子气的认真和执拗。

　　虞战闻言，不由地莞尔一笑。

　　“千古贤后”小时候，原来也是个会较真的小丫头啊。

　　等长孙无垢忙活完，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两人都累得精疲力尽，只想快些找个地方歇息。

　　虞战检查了二楼几间屋子，最终选了最靠里的一间。

　　这间屋子位置隐蔽，窗外对着后院马厩，若有变故也方便撤离。

　　“今晚我们住这间。”

　　他推开房门，语气不容置疑，

　　“现在这情况，分开睡太危险。”

　　长孙无垢站在门口犹豫地绞着衣角，脸颊在月光下泛起薄红。

　　她想起母亲生前“男女七岁不同席”的教诲，可望着虞战手臂上还在渗血的伤口，终究还是低着头跟了进去。

　　虞战利落地将房门反锁，又搬来一张茶几抵在门后。

　　转身看见小姑娘局促地站在屋子中央，他不由失笑：

　　“放心，我睡地上。”

　　说着已利落地将床榻上的被褥扯下一半铺在脚踏旁，

　　“这世道，活命比规矩要紧。若是让流寇发现你独自睡在隔壁……”

　　他故意停顿，看见小姑娘不自觉地朝他这边挪了半步。

　　“我明白的。”

　　长孙无垢轻声应着，主动将另一条褥子铺在虞战准备的地铺旁，

　　“地上潮气重，伤者不能受寒。”

　　“我睡地上就好。”

　　“你身上有伤，我睡在你旁边。

　　“万一有什么事...也好...就近照顾你……”

　　虞战一愣，看着小丫头那认真的眼神，心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复杂的暖流。

　　他忽然觉得有点好笑，

　　“哈哈......没想到我虞战，居然让未来的大唐皇后，给我当起贴身小丫鬟了。这待遇…啧啧……”

　　他心里暗自嘀咕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虚荣心居然得到了小小的满足。

　　他没有再坚持，实在是太累了。

　　“行吧...随你...”

　　他含糊地应了一声，也顾不得许多，找了些干草铺在地上，自己和衣躺了下去。

　　长孙无垢则默默地在他旁边不远处，也蜷缩着躺下，拉过一件不知从哪找来的破旧毡毯，盖在身上。

　　疲惫如同潮水般涌来。

　　虞战很快就睡着了。

　　而一旁的长孙无垢，在确认虞战睡着后。

　　悄悄地睁开眼，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

　　看了一眼身旁这个救了自己、身份神秘、却又让她感到无比安心的“李复”大哥。

　　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安心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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